“沈令史,潘府尹抓到了安良行的把柄。包揽转卖游乐会商贩牌照,行凶殴打铁锤队队员,不查还不行,不查反而会引起幕后贵人的生疑。
既然如此,那就放开手脚查这些烂事。这种江湖帮会卑职是清楚底细的,一屁股的烂账,经不查。
只要用心一查,肯定能查出其它乱七八糟的烂事,欺行霸市,包娼庇赌,诸多不一。
这些事对于江湖帮会来说,是灭顶之灾。但是对于幕后贵人来说,却是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无非两种选择。
一是放弃修齐广。无非是豢养的狗,这只被打死了,换一只就是了。那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修齐广这种人敢如此嚣张,无非就是仗着贵人的权势,指望贵人把他捞出来。
现在贵人对他弃之如履,那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没有念想,修齐广要想保住自己的狗命,就得掏点货真价实的东西出来。
二是养熟了,有些不舍,出面保一保。只要他们出了手,肯定会露出马脚,我们就能顺藤摸瓜,好好查一查。”
“精彩!”
潘应龙鼓掌道,“比我预想的还要周全,招招打在要害上。着实精彩!”
沈万象迟疑道:“明面上查安良行和修齐广的破事,暗地查我们想要的线索,明暗一起查,再用明面上的案子去逼迫修齐广他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潘应龙补充了一句,“刚才敬修有句话一针见血。那些贵人是不会亲自去做那些脏事,只能通过爪牙去做,修齐广之类必定是关键的一环。
修齐广能熬到今天这个地位,肯定不是等闲愚钝之辈,本官相信,他手里肯定留了保命的护身符。
我们就是要用其它的案子,逼他把护身符吐出来。
吐了还有一线生机。不吐,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一句,潘应龙语气平和,不急不缓,但是任博安和杨贵安听在耳朵里,心里暗暗寒。
语言的力量,不在于你多么愤怒,气势多么的嚣张。
“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
一言九鼎,说杀人全家就能杀人全家,你语气说得再随和,落到别人头上也是一个炸雷。
潘应龙转头对沈万象说道:“这招先剪枝末再断主干,顺藤摘瓜的手段,国朝文官最擅长,不过他们玩得更雅,还取了个名字叫去皮见骨。”
去皮见骨,沈万象记在心里了。
“来,来,说了这么多闲话,菜都凉了。老苏,敬修,慕平,来,吃菜,这家酒楼的大厨擅做江西和湖广菜,我吃起来满口生香。”
“好,吃起来喝起来。”苏峰哈哈笑道。
仁寿坊张府,礼部尚书潘晟在张桐的引领下,在抄廊石路上走着。
张桐转身想跟潘晟攀谈两句,可是看到他脸上挂着的霜,一肚子奉承话全咽了回去。
一路无语,走到了书房门口。
“老爷,礼部潘尚书来了。”
“快请进。”
张居正抬头正要调笑一句,看到潘晟的神情,脸色也转正。
“思明,出什么事?”
潘晟转过头去,盯着张桐,那张阴沉如水的脸看得他心里一凉,菊花一紧。
“老爷,我去叫他们上茶。”
张居正挥了挥手,叫张桐赶紧离开,起身转到潘晟跟前,“思明,怎么了?”
“你看看!”
潘晟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生气地甩给张居正。
“你自己看。”
张居正接过来展开一看,“《文萃报》?”
“新报纸,谁办的?
“下面有写。”
潘晟气呼呼地往座椅上一坐。
张居正目光往下一扫,《文萃报》下方还印有两行字,“新大明,新文化”,“大明文化建设委员会主办”,下方是例行的太常寺颁的报纸刊号,还有印刷地址,“顺天府宛平县京师第一印刷厂”。
“张凤磐有些本事,他人在外地,从京师到河南,再到武昌,现在又去了南京,想不到还能书信指挥,在京师召集一伙人,创办了一份新报纸。”
看完头版头条的标题,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张居正沉默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