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马来亚的国内秩序迫切需要恢复正常,政治经济尤其战后医疗都需要有人领导支持,徐谨礼不得不暂留马来亚,帮助经过抗战洗礼的困难侨胞们度过战后的这一艰辛时段。
战后他作为马共高层在雪兰莪参加会议,令他意外的是,马共中人员占多数的一派放弃将抗日人民军改编为国防正规军,更希望尽快组建议会制度,参与政治。
会后党内会议,他质问为何党内九大纲领变成了八大主张,为何放弃建立属于各民族人民的马来亚而选择拥护中苏美英民主国联盟。这明显就是为了讨好当时在抗日战争中逃之夭夭、不战而降的英国殖民者。抗日战争是由华侨、印度人、马来人等群体共同坚持到底的,凭什么要在战后对英国施以讨好方针。
马共总书记莱特看徐谨礼情绪激动,即刻好言安抚:“很快马来亚就要独立了,我们这时候再采取军事立场,不放弃人民武装,其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我们又不是马来人,作为外国人在他国采取军事立场难免会让人有异心,所以我们当下的任务是尽快争取政治权力,参与政治斗争……”
徐谨礼不懂这样一项愚蠢的主张到底是怎么能从马共总书记的口中说出来:“我们当时参与战争,九大纲领中就包括了军事以及政治权力,并非只针对军事问题,而现在的八大方针的方向是一项非常明显的错误。上缴所有枪械,放弃武装力量,仅凭功绩和奉献的虚言是无法真正取得政治权力的,对方想要否决你就可以否决你,当初日军大检举难道还没有让人看清事实吗?”
莱特是马共总书记,在党内具有很高的威信和资历,即使有人觉得不对,在此时也无人能够站在徐谨礼这边。
徐谨礼转头直接点名两位二把手:“陈平、刘尧,你们俩也觉得这样没错吗?”
陈平并不言语,刘尧则皱眉说道:“徐谨礼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尊敬你在抗日战争的付出与功绩,但在场的谁不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莱特总书记为马共服务了十几年,作为最早一批的共产党员对于党内所作的牺牲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是在莱特的带领下才走到现在的,我们也相信总书记的方针政策。”
莱特劝道:“哎,不说这些,大家都是党的好同志,没必要这样起争执。今天就先这样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徐谨礼无奈离开会场,当天回去之后被水苓看出他在发愁,上前问道:“怎么了?今天不是去开会吗?是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徐谨礼想着不管马来亚接下来如何,他们后面都要回国,既然如此,为此发生争议也显得没必要,便没有细说:“党内有些事意见不一致。”
水苓坐在他腿上抱住他,贴在他怀里:“很麻烦吗?”
徐谨礼轻抚她的头发:“不算麻烦,算是隐患吧。”
“我们明年就回去了,这里也一直排斥华人,既然不久留,剩下的事就让要留下的人决定吧。”水苓握着他的手说道。
水苓回来之后听徐谨礼说日本人对待华人和马来人的态度并不一样。
虽然日本人也蔑视马来人,认为他们落后,可他们并不想和马来土着发生大规模冲突,就把大部分箭头转向了华人,与马来封建君主合作,挑拨马来人和华人的矛盾。
而马来人因为华人在马来亚占据了相当多的财富,嫉妒他们的财力,视华人为殖民主义侵犯马来亚经济的帮凶。
更加让人觉得棘手的是日军在投降前曾经伪装成华人去柔佛的教堂中杀了一头猪,这对于信仰伊斯兰教的马来人是一种极其具有侮辱性的行为。马来人将此事对准当地的华人村民,带上巴冷刀来算账,华人村民不得已向抗日游击队求助,华人解释马来人不听,结果吵了起来,最后不了了之。
这些都是殖民行为和殖民者蓄意捏造问题导致的种族矛盾,从英国人殖民开始就不断累积着,能看清问题真相的马来人不算多,所以马来亚整体的排华情绪依旧在暗中流动。
他乡终究非故乡,此处并非久留地。
徐谨礼低头贴上她的脸颊,吻了一下:“这两天收收东西吧,差不多可以回国了。”
按照计划来这星期就该购票离开,然而徐谨礼手上的事还没完,党内需要他,本地的商会也需要他,真要说走也不是那么好走的,不得已一拖再拖。
水苓知道他忙,战后伤员太多,马来亚的医疗条件又不好,他一直在想办法给抗日华侨提供低廉的医疗环境,自己购置药材,又聘请医师过来给大家看病。受伤的不少人里都是他认识的战友,亦或是他的队员,他放不下很正常,水苓并不催他。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日本投降后叁星期左右,原本离开的英军竟然又以“老主人”的姿态回到了马来亚,这件事不仅令华侨感到匪夷所思,连马来人和印度人都有不少反抗情绪。
当初英国军队殖民的时候,作为殖民国吸尽了当地所有人的血,平时耀武扬威,掌握着第一政权,打仗时却投降得那么快,在日本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最后却是靠华人、印度人、马来人
赶走的日本军,这让大家现在如何信服他们的理直气壮。
徐谨礼知道这伙人的野心,包括美国帮助中国争取胜利后,杜鲁门想把手伸向香港、台湾也是一样的。
他们的野心是喂不饱的,他们并非为了正义而战,只是正义两个字在战争期间来得更加好听一些而已,所谓短暂的正义和瞬息万变的战时友谊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两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找人谈些事,很快就会回来。”徐谨礼说这话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期间,饭菜才上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一伙持着枪支的英国人突然闯入,找到他们吃饭的地方,拿枪指着室内所有人,高喊不许动。
那个军官走过来认出了徐谨礼,完全没有说明理由,也未曾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就这样把人挟持而去。
水苓看着他被英军带上汽车,心一下子慌起来,听见徐谨礼尽力回头说:“不要怕,保护好自己,这两天买票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