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廿拿过一只口罩替她带上,顺手钳制住老皮的后脖颈,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小皮,你得克制一点,和人类保持距离,控制对血的欲望是你要学习的第一课。”
老孔在一边探头探脑努力往屋里看,一边试图确定老皮的状态:“小皮怎么样?现在想咬人吗?身上还痛吗?如果需要的话我袖子能直接搂起来。”
“她现在要自控,别说些不像样的话。”隔绝好味道之后,九方廿仍旧没有松手,将老皮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留心观察着她的表情。
原本放在范禾易身上像是看着烤肉一样的神情移到老孔身上立马变成高僧入定,老皮望着对她毫无吸引力的老孔,端着一张呆板的脸:“我还行,身上不痛,就是牙有点痒。”
老孔哭丧着脸挤出来的皱纹被她的回答抚平了一些,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范禾易身上:“这次你禾易哥可是吓惨了,你从四楼摔下来,我赶过去的时候,他抱着你哭得都要上不来气了……”
“别说这些,”范禾易面上的窘迫渐渐有些藏不住,于是打断了老孔滔滔不绝的夸张,看向老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
老皮本想回答没事,但突然想到坠楼前和盘托出的银行卡密码,立马抬手扶额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就是头晕,我可能是有点贫血。”
范禾易担忧的视线和着高见青锐利的目光一起撞过来。
老皮被高见青盯得心里发毛,干脆借着身边九方廿手上的力气顺势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嚷嚷:“我困了,你们出去吧,让我再睡一会儿。”
九方廿看着几人之间一来一往,即便看明白老皮心里的小九九也没有戳穿,只淡淡配合着她回复:“你好好睡会儿,现在睡眠确实很重要。”
将老皮安置好,几人移步到客厅。
范禾易出租屋的客厅第一次挤进四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加上一堆收拾好的打包箱,原本不算宽敞的空间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范禾易和高见青相当自然的走到正对着电视的沙发坐下,老孔也顺势在一边的单人沙发落座。
九方廿关上卧室门回转身之后的选择只剩两个——要么在茶几对面的地毯上落座,要么在客厅的某个空间站定。
范禾易像是打定主意不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往常这种时候他是第一个为九方廿寻找位置的人,但现在只是低头任由高见青捏着他的小指,替他揉着掌心。
九方廿和老孔对视一眼,最后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坐下。
他把自己放到了任由三人审视的局面,坐在较低的位置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九方廿等着这阵沉默彻底在客厅铺陈开来后才开口:“老皮现在得先适应身体对血的渴望,幸好眼下看起来她还算稳定,之后我会带她回酒馆,其他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教育和管理的职责,我都会承担起来的……”
九方廿这番话说的既合理又得体,但还是让人没来由的生气。
或许就是因为合理又得体,好像所有的情况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老皮。她是人还是吸血鬼仿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只要需要,他就能对她进行管制。
手里的小拇指条件反射般动了动,高见青没忍住侧头看过去——他的视角只能看到范禾易的下半张脸——鼻梁的线条,内收进衣领的脖颈,绷紧的下巴和抿成一条线的唇。
任谁都能看出,他在拼命忍着心里的火气。
果不其然,范禾易一把抽回手,没有一秒犹豫:“你猜到会这样吧?老皮失踪,让我去找布鲁赫二世,全部都在你的计划里吧?!你知道我会让你来我这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刻等着我回来向你低头,把老皮变成吸血鬼。”
“你说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这几句话几乎用光了他身上的力气,范禾易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肩膀颓唐的垂下去,“但和老皮有什么关系呢?她本来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的,只要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好。是你毁
了她。”
“我们一起毁了她。”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勉强被挤压出来。
这时候没有任何人说话,九方廿坐在茶几的另一边,静静的听着来自范禾易的叩问。
仰面看着禾易的时候,九方廿不受控制的想起布鲁赫一世死前的脸,他说“你会被自己的信仰杀掉”;下一秒又想起该隐死前的声音,是“他”派禾易来的
九方廿一直以来信仰的神将自己灵魂中的一部分放到了这个孩子身上,替他看着他,责问他,一刻不停。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轻轻顺着范禾易的脊背拍下去,高见青努力想要借此平复下他的情绪,让他冷静下来,然而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老孔也沉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我……”九方廿声音有些干涩,但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禾易,如果只是这样你就接受不了,那之后的时间里你只会更痛苦。别再那么天真,你也该看着现实生活过日子了。”
言尽于此,九方廿撑着膝盖起身,径直回了卧室。
老孔的视线落在那些行李上,又飘过高见青的脸,最终落到范禾易脸上:“禾易啊,酒馆和悦那边还得有人过去一趟。”
范禾易从乏倦的无力中抽身,点过头就要起身。
“你别动了。”老孔粗糙的大手左右搓着,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我之前听小皮说过你要退行,但那时候只当是玩笑,没想到是真的。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起码津城的事情你不要再沾手,免得以后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