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其实比九方廿想象中淡定,有和高见青相处过之后,她勉强可以应对眼前的情况:“所以说,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是该隐把你带走了。”
“是。”九方廿没再隐瞒,“大概四天前,海边开始聚集起大批蝙蝠,他们的目标是该隐,那之后没多久他就消失了。”
“他不是会束手就擒等着被围剿的人,一定藏在某个地方等着给那些想要动手的家伙致命一击。”九方廿放下水杯,轻轻出了口气,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血液之于吸血鬼而言,就像氧气之于人类,这既是吸血鬼为自己制造同类的途径,也是他们在生生不息地发展中给自己留下的致命缺点。
“需要我做什么?”高见青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他总在这些时候察觉到对方没有说出口的意图。
“我很早之前看到过一个秘术,满月时分将吸血鬼带到和他有连接地某片土地,借助银盆和圣水便能追踪到主导转化的吸血鬼踪迹。”九方廿的表情站在沮丧和痛苦之间,“时间太久了,我的故土早就找不到了。”
“高见青,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推开衣帽间的门,范禾易隔着衣架看到坐在窗边的背影,屋里没有开灯,是破晓时刻。
范禾易走到他身边,在高见身边坐下,看着他的脸问:“在害怕吗?”
“还好,”高见青勉强扯出一个笑,高见南的日记本安放在在他的肚子和屈起的腿中间,“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掉的,不是吗?”
高见青看着范禾易摇了摇头,看着范禾易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说不清的暧昧的怜惜和同情。他想要立马问出口,问他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他可怜他吗?因为不管在什么环境和情况下他都是被捕猎的猎物?
然而范禾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像在湘城的五女山上一样,他否认之后说:“不管是抓该隐,还是保护普通人,这都是我的事情。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
范禾易说着,想到什么似的起身,拿来了桌子上他的任务背包,递了过去:“里面有武器,还有银行卡,卡里有钱,密码是112002。就拿着这个走吧,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能保护好你自己。”
高见青看着那只包,他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枪、匕首、钱……如果这栋房子发生火灾时,范禾易一定要随身带走的东西都在里面。
现在范禾易把那只包递过来,然后说,高见青,带着这个走吧,不管去哪里都好。
范禾易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他穿些奇怪的衣服,做着奇怪的工作,活得也奇怪,明明有着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善良心脏,却总将自己当作世界第一坏人。
高见青面前的天平上一边是自己,一边是范禾易,他一直将自己的部分看作最重要的那边,不断添加重量下压,但现在范禾易只是递过来一只包,要他只顾自己离开就好,一直以来的平衡就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
“你不用怕钱不够,只要不是过分挥霍,起码够你活到我死为止。但我死之后你要给自己找一份工作,或者再找一个愿意养你的人。”范禾易没有等到回答,继续自说自话,试图替高见青解决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困境。
高见青呢?
高见青看着范禾易的脸,听着范禾易的声音,他突然抓住了那个原因,在巫术影响下见到范禾易的原因,天平倾斜的原因。
所有的缘由,都在此刻显出了庐山真面目。他并没有把范禾易当作救命恩人,不是出于感激,也不是出于无所依靠,他好像……是爱他的。
高见青全都知道,知道范禾易最初留下他只是因为皮囊,知道范禾易的渴求、贪婪、腐烂、古怪,知道他的美丽下真正的柔软、善良和偶尔给出的吝啬的无私。
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他也知道了,原来,我爱他。
初雪
“我想留下,这也是个机会不是吗?”高见青望着他,说了这句话,“如果能找到该隐的话,就说明我确实是被他变成吸血鬼的,就算我大哥日记里缺失的那几页找不回来我也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禾易意识短暂的抽离了身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会死的,”九方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衣帽间门口,看向高见青的视线有些古怪,“只是取你两三滴血而已。”
“有什么事吗?”范禾易把手里的背包藏在身后,抬眼看九方廿。
“想和你聊聊之后的追捕行动。”九方廿盯着高见青,算不上刺人,但带着琢磨不透的探究。
高见青察觉到那道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侧脸避开后起身:“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阻止的话还没出口,高见青已经离开,衣帽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九方廿侧身关上了门,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再前进:“你对这件事有多少不满的地方,先说出来吧。”
范禾易把背包放回原位:“如果高见青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吸血鬼,你怎么对他我都没有异议,但你现在已经亲眼看见了,他和你的调查结果一样,他有良知,有自己的底线,他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可你还想利用他。”
“禾易,你变心软了。”九方廿脸上出现了一个幅度极小的笑容,又迅速消失,“但同情吸血鬼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成年开始接任务之后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我才忽略了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些。”
“您到现在还觉得吸血鬼是问题吗?”范禾易没有迟疑,或者说从他决定要帮高见青离开之后就再没有过迟疑的心思了,“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但高见青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您如果越线了我会立马结束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