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青看着范禾易,他独自坐在竺守道面前,郑重地在为着之后的事情打算,问他是否愿意留下。
竺守道努力憋下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
范禾易的肩膀不经意的松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暂时放松了一些:“那就好,我替所有血猎和湘城人谢谢您。”
竺守道摇着头,他早就承受不起这些所谓的感谢了。
“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还用从前的方式联系我吧。”范禾易说着准备起身。
“九方已经消失了吗?”竺守道在今晚的谈话中第一次抬起头来,问出的问题却如惊雷一般。
三人的目光立马聚集在他脸上,范禾易动作一顿,又重新坐回原地:“你说什么?”
“其实九方一个月前曾经来湘城见过我,”竺守道语不惊人死不休,却没注意到范禾易和高见青盯着老皮的眼神,站起身从沙发垫子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只纹饰精美的盒子放到茶几上,“他把这只盒子交给我代为保管,说你很快就会来取。”
那物件花纹繁复,完全不像是属于九方廿的东西。
范禾易像是在迷雾蔓延的森林中迷途的人,被那潘多拉魔盒一般的盒子不断召唤,他伸手拿起那只盒子。
盒子并没有上锁,暗扣打开时发出轻巧的一声响声,里面只有一枚小小的,刻着十字架的戒指,套在一张卷成筒状的纸上。
范禾易勉强按住自己不自觉发抖的手,打开那张纸,那是一封委任状:
“尊敬的九方廿阁下:
我们将于1890年实行‘捉影行动’,诚邀您作为东方代表加入,特此授予您东方教徒圣戒,期待您成为此次活动的主力军之一……
盛和街77号”
即便署名已经模糊不清,也足够让看到这封信函的人知道,远在上世纪,九方廿就已经作为年轻的血猎加入过某项行动。
范禾易掏出手机,在地图软件搜到了这个地址,盛和街77号,就在津城。保存好地址之后,他从桌边站起身。
“我们今晚就起程回津城。”范禾易不看老皮,对她的隐瞒也没有预料之内的气愤。
然而老皮却是心虚不已,躲躲藏藏的借着高见青避开范禾易的视线。
这几天发生的种种祝福一无所知,她和竺守道送三人出发之前还有些小小的不舍:“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急啊,本来还想说你们忙完之后,我能陪着你们在湘城好好转转。”
老皮也有不舍,手轻轻落在祝福的肚子上:“祝福姐,现在他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健康的长大了。”
祝福只当是老皮说来安抚她的吉祥话,笑着应下来后对已经坐上车的范禾易说话:“禾易,下次来湘城提前说一声,后备箱里的腊肉什么的要尽快吃啊,吃不完就先挂在阳台上。”
范禾易点头。
祝福接着看向副驾驶的高见青:“小高这次来没能带你好好玩,有机会一定要再来。”
“好。”高见青应下。
老皮已经上了后排关上车门隔着车窗招手。
“好了,他们得走了,”竺守道上前揽住祝福,目光在三人间打了个转,最后停留在范禾易脸上,“路上注意安全。”
言语不能表达的种种就融在这一眼之中。
车子和来时的路一样,驶出湘城的牌坊时,老皮终于在冷飕飕的氛围中败下阵来,宣告保密活动结束:“……小范老板,你别生气了,九方叔让我帮忙保密我也不能不做啊。”
“你不是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吗?”范禾易把着方向盘,留心听着导航提示,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隐瞒生气。
但高见青已经大致明白了,这种时刻范禾易便是在正话反说,他说没有生气,其实心里已经气得恨不得打上老皮一顿。
老皮歪在座椅上,脸皱的歪七扭八,最后猛地起身:“行,我全都告诉你,反正现在你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
老皮提到的那晚便是范禾易执行任务遇到高见青的日子。
范禾易迈出家门的时候,酒馆还在照常营业,那晚天光朦胧,只有几桌提交完任务后留下喝酒谈天的血猎。
九方廿坐在吧台后,他做着等待一个又一个人到来的工作,早就习惯了在等候中消磨时光的滋味。过了一点三十分之后,
福仔已经在架子上打起瞌睡,爪子一松差点倒头栽向地面。
“福仔?”九方廿拍了拍吧台里的一只鸟笼,拉开那扇小巧的门。福仔难得没有大声叫着回话,拍拍翅膀飞进笼子,脑袋塞进翅膀里安然睡去。
九方廿俯身将笼子上的一块黑色遮光布蒙严,起身的瞬间,似乎全身的血液都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两秒后又一齐上涌到心脏。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心脏在短短几秒内跳动的速度快的几乎要冲出胸腔来了。
“九方叔,外面的天看着像要下雨,今天要提前关店吗?”老皮进门时带进一阵风,对流猛地掀起了密室的帘子,她轻车熟路的到了吧台前坐下,“怎么今天没人啊?”
九方廿勉强抓住了帘子,听见老皮的话才抬头环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店里的血猎已经走完了。
老皮这时才看到九方廿的脸,他唇色惨白,灯光下瞳仁闪着光:“九方叔?你……你怎么了?”
九方廿努力压制住身体对面前新鲜滚烫的血液不断叫嚣的冲动,抬手撕下酒水单上的一页纸勉力提起精神写字:“你把这个交给禾易,告诉他等我回来。”
“你去哪儿?”老皮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委托慌了神,并未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