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福仔都知道不能放你走。”范禾易摊手,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吧,中间偷跑的话我会直接开枪。”
高见青只好继续跟着他走。
行走这种不需要思考便能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最适合用来思考,这一晚的混乱中范禾易的衬衫已经从裤腰里抽出不少,出门前打理过的头发这会儿也已经失去力气垂在脸侧。这种时刻对他来说称不上狼狈,反而显得有几分放荡潇洒。
范禾易并不是软弱无能的小孩,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甚至独自爬上过十几米高的塔楼,但现在不同——
九方廿,这个一直不会变老,一直坚定的像石头一样守在酒馆的男人怎么会突然离开?酒馆要暂时关闭吗?如果其他血猎问起酒馆关闭的原因他要怎么解释?还有眼前这个从未喝过人血却已经活了百年的吸血鬼……他能够算作吸血鬼吗?可以像其他长着獠牙的怪物一样杀掉吗?
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然而所有的事情都像一夜之间掉下的叶子一样轻飘飘但又实在的砸在头上。
走到家门口时,天幕的颜色已经逐渐趋向蓝色,范禾易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身后的路灯一齐熄灭。
高见青跟在他身后迈过那道门槛,眼看着眼前的人松开扣的严整的衬衫扣子,又把下摆抽了出来,没有任何话,直接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范禾易的出租屋还保留着房东租给他时的水泥地,所以他家也不需要拖鞋,来的客人便随心穿鞋还是光脚,甚至穿着破洞的袜子乱逛他也可以容忍。
范禾易对穿衣打扮的精心规划完全没有体现在生活上。
福仔已经自觉地将卧室门当作自己的新据点,高见青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开口冲那个在沙发上化成一滩的人:“我要和鹦鹉一样睡在门上吗?”
“不,你睡沙发。我很快就起来。”范禾易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他也身体力行的实行了这句话,很快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顺手把高见青身上的袍子扯到怀里。
“太阳出来之后不要出门,”范禾易走进衣帽间联通客厅的门,很快就从架子最下面找到了一条超市促销时送的映着黄色菠萝的毛毯,“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会如你所说供应动物的血,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伤害人类的行为……”
高见青观察那一排不同形状铆钉皮衣的视线被突如其来的毛毯挡严,扯下来时范禾易已经抱着两套颜色低调的卫衣卫裤走到他面前。
“高见青,如果让我发现你是个喝人血的家伙,我不介意让你提早下黄泉。”
高见青不敢承认,但那时候,范禾易弯下腰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并不凶悍,反而有些……清纯。
范禾易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微微皱了皱眉。
高见青慌乱的搓了搓自己的脸,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范禾易,是世界上所有吸血鬼都会觉得脸上的血管像被烙铁覆盖着一样滚烫吗?
投桃报李
这一晚的奔波已经足以让人筋疲力尽,范禾易进了卧室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后便钻进被窝。
范禾易最喜欢春天和秋天,白天的时间不会像夏天那样太长,也不会像冬天那样太短,是最贴合范禾易睡眠时间的季节。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附近的一所小学刚刚放学,小学生小鸟似的飞进各个街道。
他换了衣服出门,屋子里一片黑暗,高见青窝在沙发上,身上搭着那条毛毯,范禾易为着保证自己白天补觉安装的遮光窗帘这时候反倒是无意间成全了他。
防盗门打开时发出轻轻一声响——应该是某颗螺丝松了,上次九方廿来家里时还说过,等有时间再来的时候从店里带一枚帮他拧上。
范禾易这时候已经站在金灿灿的光辉里了,他下了几阶台阶,从影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羊毛似的蓬着。
“乱七八糟。”他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头发,还是眼下的情况。
范禾易的目的地是街角的那家“老甘肃麻辣烫”,他是那家店的常客。
“老甘肃麻辣烫”的老板是一家三口,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正宗的甘肃人,但姓甘是事实。这家小摊的地理位置很奇特,街角的栏杆和里面小区的水泥围墙形成了一个几乎九十度的夹角,从老甘在这里扎根的那天起,三根栏杆就被拔掉,比别处都大的空隙就成了一个默认的门。
这家店味道好,价格实惠,即便是水泥门槛比较高,范禾易也愿意为着抬抬腿。
老甘的女儿小甘隔了老远看到他就甩下作业本,拿着夹子和铁盘冲了过来:“哥哥,你来啦!我爸爸今天去市场买了玉米,可新鲜啦!”
“我今天还没扭弹珠呢,你去帮我扭一个。”范禾易接过盘子,顺手呼噜了一把小甘炸的像个向日葵的发型,从兜里摸出一个硬币,“老规矩,我只要水蓝的,扭出来别的归你。”
小甘欢欢喜喜的接过钱去了隔壁的小卖店。
“小范啊,玉米不要拿,老甘请您吃。”老甘刚为上一个客人调好酱料打包,余光看到两个人在门口说话,已经明白了这两人之间交易。
范禾易笑着应下来,把选好的菜递给老甘,又转回菜架子前那几盆泡着水的猪血一顿猛夹。
“哥哥,今天是紫色的。”小甘举着玻璃珠跑回来,直到范禾易身边才停下,“我还没有这个颜色呢。”
“你运气好。”范禾易看了看那颗玻璃珠,躺在沾着铅笔灰的手掌里还是晶莹剔透。
小甘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写作业的小桌子边,谨慎的把那颗新的宝物放进文具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