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当年中的是鹤顶红,”胡太医摸着花白的胡子,叹息道,“毒物之王啊!虽皇上迫使他吐了一些,又给他喂了些解毒的药,但也只勉强保住性命,未能消除毒素。因在流亡途中耽搁了,两年后我们才为王爷全面诊治,那毒已弥漫全身,顽固非常。为了保住王爷脏腑,我们只能将余毒逼入王爷双腿……”
沈姝的心,在听到“鹤顶红”三个字时,便已像被重重鞭打过,又浸入盐水中,痛不可当。她自己便是大夫,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毒药带来的灭顶折磨。当时他一定,非常、非常痛苦……
“王妃您知道的,长久的病痛折磨,足以瓦解人的精神,起初王爷还愿配合我们医治,后来发现只能维持、无法治愈,便不愿意了……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我们也……”
“一定可以治好的。”沈姝用力擦去眼角的泪痕,看着胡太医,用力重复,“一定可以治好。”
胡太医看着沈姝坚定万分的神态,顿了顿,道,“如果王妃能劝动王爷坚持,或可一试。”
沈姝又道,“一定可以治好。”太医院寻不到方法,那便去走访民间,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一定会找到治愈之法。
沈姝转身朝屋内走,“藏书阁呢,我想借几本书。”
那胡太医跟着她,“太医院的医书按规定不可外借,但如果是靖王妃您的话,应当可以。”
沈姝抱着医书出来的时候,眼睛仍是红的。折柳心疼她,安慰道,“姑娘说的对,王爷一定可以治好的。”
莹月也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沈姝眨去眼里的软弱,坚毅道,“我知道。”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坚定。
沈姝带着两位侍女出了太医院,往明华宫走去。而这时,太极殿内,羽林军统领将军禀报皇帝,“皇上,今日辰时三刻,清河公主殿下私下调动了羽林军。”
“哦,有这回事?”萧琰停下了手中御笔,诧异地看向他。
那将军忧虑,“不知公主要做什么,皇上,需要微臣追回么?”
萧琰略一思量,“先不用。清河不是胡来的性子。”
沈姝的t马车行驶到静安街,这是一处偏僻的街道,人迹稀少,视野广阔。
沈姝已看了一路的书,折柳给她倒了一杯茶,劝道,“马车摇晃伤眼睛,姑娘歇歇罢,喝口茶。”
沈姝确实有些渴了,放下书,伸手去接那杯盏的时候,忽然听到“笃笃”的声响,近在身边。
遇刺
折柳与莹月俱是茫然,沈姝却已反应过来,一手搂住一个,按住了折柳与莹月,“趴下,抓紧!”
沈姝听过这个声音,上辈子,萧珠儿派出的杀手,朝她的马车射箭时,便是这种声音,沉闷,带着不详。
不同的是,上辈子她坐的马车轻易被射穿,令她伤了手臂,这辈子,王府的坚固马车或可保护她一时。
马车外的随从训练有素,车夫立即死死拉紧受惊的骏马,而侍卫则亮出了手中长戟,“什么人,出来!”
叮叮当当兵器相撞的声音层出不穷,令折柳吓得尖叫,莹月镇定一些,紧抿着唇,脸上却也有惊惶。沈姝紧紧护着她们,预感到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车夫亦是王府侍卫,急促却不显慌张,嘱咐沈姝,“请王妃待在马车上,千万不要下来!”
说完那车夫亦加入了战斗。
沈殊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亦不知这场战斗谁胜谁负,耳听得刀刃刺进身体的闷响和几声惨叫,一道血痕溅上车窗,她攥紧了拳。
一个侍卫大喊,“带王妃走!”
这是抵挡不住了么?怎么办?她不会武,有备而来的杀手也不是萧综,会被她制服……
怎么办?她会不会死?耳畔声音杂乱喧腾,而更为剧烈的,是她的心跳。
沈姝再度感觉到了,上辈子被追杀时,那种命悬一线的绝望和焦灼。
有人跳上了车辕,似乎想重新驾起马车。然而很快,有什么刺中了他,在车门上留下又一道血痕后,那人身体倒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沈姝咬紧红唇,这一刻紧绷的情绪猛然爆发开来。她想,她重生一次,绝不是为了此刻去死。她经历过那么多,不该软弱,不该失措,她要求生!
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带着所有人随自己死。她得逃,但是对方有箭,不能瞎逃。
沈姝艰难起身,跌跌撞撞朝前,猛然推开车门,看见马匹还在,只是因为受惊,不断乱踏马蹄,发出不安的嘶鸣。
身着铠甲的侍卫和粗衣布服的刺客们厮杀,地上躺了血淋淋的几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沈姝根本来不及细看,几乎是用滑倒的姿势,快速坐到车前木板上,捡起马缰,用力一挥。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一个刺客瞧见她,转身猛然扑来。他手中持刀,雪亮的刀锋携带致命杀招,凶狠朝沈姝砍过。
沈姝惊惶地瞪大了眼,本能一般矮身低头。那刀咚的一声砍在车壁上,入木三分。与此同时,骏马带着马车,轰然往前跑动起来。车厢里折柳和莹月似乎撞到了,但此刻已顾不得。
有车厢掩护,没那么容易被箭矢射中,刺客落在后面,又被侍卫缠住。沈姝稳住身体,悬着一颗心,不断挥舞手臂驱赶着马车,手掌被勒红、手臂酸痛亦不敢停下。
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后传来莹月的喊声,“王妃,往左是刑部!”
沈姝根本不会驾车,临到路口,尝试着收短拉扯左边的缰绳,也不知是动作起效,还是骏马有灵性自己会看路,居然真的顺利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