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冷静地看兄弟二人交谈,当真是兄友弟恭真情流露,以至于沈姝一时分不清,萧琰是一开始便猜忌萧玦,还是后来发生了诸多事情才产生猜忌。
但那日萧综说,萧玦是萧琰的“走狗”。走狗不是什么好词,事情只怕并不是表面看到的这样。
但日子还长,萧琰露出猜忌之心应当是后面的事,眼下,她要先解决她和萧玦之间的问题。
皇帝皇后又与沈姝说了几句,大致是令她照顾好萧玦,打理好靖王府,沈姝恭敬应了。
礼官说过祷祝之词,端了茶水过来。
先给皇帝皇后敬茶,萧玦转身看着沈姝。沈姝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柔软发顶和白皙额头。萧玦抿唇,而后道,“给皇兄皇嫂敬茶。”
沈姝端了茶杯,跟着改口,行礼道,“请皇兄、皇嫂喝茶。”她弯唇浅笑起来,觉得敬茶当真是一样顶顶好的仪式,这样跟着萧玦一路改口叫过来,不信萧玦不心软。
接着是给萧玦的兄弟姊妹敬茶。三公主与驸马和蔼;四皇兄皇嫂谦恭;五皇兄皇嫂不在;六公主远在外地,因待产而未来;八皇弟似乎留恋吃喝,看起来不太精明……终于轮到清河公主萧珠儿。
萧珠儿瞧着沈姝,笑容高傲而冰冷。
这些时日她和谢绍宁见过几面,要他陪自己逛集市、赏荷花、过乞巧节。谢绍宁确实温柔体贴,只是仍让萧珠儿感觉到端着——守礼有余、亲密不足。
可放榜那日,他去抓沈姝衣袖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萧珠儿心中恼恨,于是趁着昨日萧玦大婚,她没留在皇宫,而是去了谢府——她要亲眼看看,谢绍宁到底牵挂沈姝,到了何种地步。
谢朗与何氏去了靖王府贺喜,谢明娇被萧玦下令挨了鞭抽,心中恼恨他与沈姝,今日只躲在自己房中。谢府没几个主人在,萧珠儿也不在意,径直往谢绍宁的住处去。
管家不敢拦她,令仆从t去给谢绍宁报信,被萧珠儿喝止,“谁敢报信,本公主便要谁的命!”
没人敢轻举妄动了,萧珠儿顺利到了谢绍宁房中。
谢绍宁在卧房,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五月授官,三个月连升三级的国子博士,当时正落魄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身边倒着几个酒坛。
见有人进来,谢绍宁抬头。逆着光,只看见一道窈窕的倩影。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冲倩影走去,将她抱住,嘴中喃喃,“娉娉,你终于来看我了……”
那时萧珠儿不知道娉娉是谁,只浑身冷透,狠狠打了谢绍宁一个巴掌,问他,“清醒了么?”
等萧珠儿从谢明娇口中得知,娉娉是沈姝小名的那一刻,萧珠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沈姝死。
一个乡野村妇罢了,命如蝼蚁,即便如今成了靖王妃,萧玦没有人性没有感情,难道还会护着她?
此时此地,萧珠儿看着沈姝,心中是冰冷的杀意。
萧玦不喜欢这个皇妹,漫不经心同沈姝道,“这是十皇妹。”
她上辈子的杀身仇人。沈姝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皇妹喝茶。”
萧珠儿也笑,她觉得沈姝一定不知道,她已经给她布好了杀招。看在沈姝即将要死了,不能再碍眼的份上,萧珠儿配合地接过了茶盏。
余下大殿之人不必人人都敬,萧玦带着沈姝与他们招呼一声,敬过一杯茶,这事便算完了。
临出奉天殿的时候,萧琰嘱咐萧玦,“过几日中秋宫宴,你带桑春过来,顾嬷嬷想她了。”
萧玦应了一声遵旨。
之后草草填了肚子,沈姝随萧玦马不停蹄去往太庙,祭告了萧氏祖先,而后在宗正寺,由宗正卿萧玮亲自请出族谱,在萧玦的那一页,添上了沈姝的名字。
萧玦看着沈姝的名字跟在自己后面,心中涌现一股奇异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沈姝说的,以后他们,风雨与共,同气连枝。
萧玮面对沈姝有两分尴尬,毕竟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虽他有意结亲,但沈姝也没看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不过输给靖王也不冤枉。
最近萧综忽然勤恳踏实了许多,听萧综的长随说,是沈姝劝动萧综一心向学、建功立业。萧玮对此还是感激地,冲沈姝施了一礼,“多谢王妃对犬子提点教导。”
按辈分沈姝是婶娘,萧玮这“提点教导”也没说错,但萧玦心中酸意更甚。听说那日沈姝与萧综聊了许久——有什么必要,聊那么久?
萧玦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沈姝向萧玮还礼,“举手之劳,郡王不必客气。”
出了宗正寺大门,外头暮色四合。萧玦看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隐没,蜷了蜷手指,吩咐瑶琴,“你们送王妃回府,本王还有公务要忙。”
他已经陪沈姝走过了所有程序,给了他该给的颜面。现在,就该按计划远离沈姝,等她哪一日死心了、想开了,他再送她离开。
这是他策划的,他与沈姝最好的结局。
萧玦吩咐完毕,带着岑敬便要离开,沈姝快走两步,及时抓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她软声唤他,从从容容,也不知是撒娇还是讲道理,“府中也便算了,但大庭广众的,你若连与我同乘回府都不肯,我会被人笑话。”
她没说的详细,但萧玦知道,如果在府中新婚之夜他和沈姝分居,在外他也不肯和沈姝同处一处,沈姝确实会被笑话。
别人又不傻,谁信他新婚第二日就有公务,还非得在傍晚的时候处理。
萧玦沉默,最终迈步朝向王府马车。虽他没有说话,但沈姝就是知道他妥协了,轻笑着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