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昆盯着门口方向片刻,猛然间回过神,慌忙跳下地来,靴子都顾不得穿便“蹬蹬蹬”几步跑到了门前,伸手去够门上的把手。
几乎是同时,木门被人从外向内打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连带着骤然而入的阳光映入眼帘。
成昆反射性的眯起眼,呆呆的看着那道背光的人影,阳光陡然晃花了眼,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一股无言的压迫感让他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继而呆若木鸡。
阳顶天?!
那人显然也被站在门前的小小身影惊了一跳,又惊又喜的低头望了过来。
“小昆?怎么鞋都没穿?”
话毕成昆就见那人弯下腰,下一刻,居然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里子已是老鬼的小娃儿当场便红了脸——惊吓的,毕竟他活了两辈子,还真不记得有人用这种姿势抱过自己,更何况还是前任情敌兼死敌的阳顶天!
然而此刻温热的怀抱以及真实的触感让他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的盯着对方。视角一转换,眼中的景物连带着便清晰起来。他望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颊,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场景,最终定格在那人双目含血的那一幕——
“……师……”
他猛然低下头,将脸颊紧紧埋在对方的颈间,隔着衣领感受到有力跳动着的血脉,瞬间便紧紧闭上了眼。
师兄!
垂髫之选当果敢
抱在怀中的小孩儿忽然扯着他的衣领埋头在他颈间,阳顶天显然被吓了一跳,随即失笑:“怎么了?突然会撒娇了?”
他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大概是因为自小便没有爹娘,师父又稍显冷漠的关系,成昆从懂事起便很少向旁人撒娇讨赏,在同龄小孩儿中尤其显得早熟甚至寡淡。阳顶天虽然跟他关系甚好,也是因为始终觉得与这小孩投缘的缘故。即便如此,两人虽较旁人亲昵,但阳顶天心知肚明,在成昆眼中,自己大概就是个不大同龄的玩伴罢了,是以无怪他会有些惊诧。
——不过,倒也很是受用。
抱了一会儿,阳顶天想到自己风尘仆仆沾了一身灰回来,不宜久抱,就欲将小孩放回地面。无奈成昆此时抱的极紧,竟是发了狠一般死死扣着他的肩颈,阳顶天动了两下,对方不但丝毫没松脱,反而扣得越来越紧了。
“小昆?”这下阳顶天更加诧异了,感觉到小孩儿的抗拒,便停了动作,用稍显别扭的姿势拍了拍小孩的后颈。
成昆摇了摇头,闷声闷气的道:“别动,让我再抱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下阳顶天更加明显的感觉到了成昆的异样,心下越发诧异。他又怎知此时怀中之人身躯虽小,内里却比任何人都老,此刻这个拥抱也不是小孩子的撒娇亲昵,而是蕴含了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唯有用拥抱才能表达的感情。
——那些过往,从此之后便只得他一个人记得,成了真正的过往,绝不会再现。
这是自重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回荡在成昆脑海中的誓言。
“哟?小昆这是撒娇呐?”
忽然门外传来一句明显含着调侃意味的笑语,听声音是个青年男子。成昆一个激灵,手上的动作顿时松了点:只有他跟阳顶天两个人也就罢了,亲昵也好失态也罢,阳顶天总不会恶意笑他。但这种两个人之间的亲昵,他可没兴趣让外人拿来凑趣。
感觉到小孩儿力道稍松,阳顶天顺势拍了拍成昆的肩膀,将他放回地面,转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成昆站稳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面相半生不熟的男子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有些瘦小,一身青色衣衫,头戴方巾,手上还不伦不类的摇着一把折扇——若不是处在乍暖还寒的春季,这身装扮看起来还勉强像个书生的模样,但是书生哪有像他这般大冷天摇扇子的?
这人成昆勉强记得,和古贺之一样都是一面之缘。当初在镜中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随陶玉山与阳顶天来此见过,虽然隔了几年,长相变化却并不大——好吧,或许上辈子亦曾见过也说不定,但从他已将对方忘得一干二净这一点上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了不起的人物。
“是师祖让我来叫你。刚回山你就没了影,一猜你就是跑来看小昆了,啧!”
那人说着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一双略显小的眼睛斜向成昆:“我说大师兄,在你眼里,这小鬼该不会比门派大事还重要吧?又不是许久未见了,值得这么惦记?”
那道眼神中有些恶意的凉薄,隐隐透着不善,瞬间便让成昆脊背发凉警觉起来: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在场三人之中,论起察言观色的本事,就连此时的阳顶天只怕也比不过成昆,发现对方不怀好意后,成昆顿时就对这个人上了心:以前始终觉得这个门派隐于世外和乐融融,看来只不过是少不更事的记忆罢了。如今看来,只要有人之处就会有江湖,这话到哪儿都没错。
但阳顶天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个师弟那副有些阴阳怪气的腔调,不以为意道:“小昆毕竟不是在山上长大的,一年就来这么几天,这次小师叔又与我等一起陪着师祖下山,只留他一个在山上,我会担心实属正常。”
成昆在旁听的心中一暖:只怕便是陶玉山,也根本没想过将他这样一个“小孩子”独自一人留在并不算熟悉的山上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阳顶天此人——当真心细的很。
那青年闻言哼了一声,显然被阳顶天一句“实属正常”堵住了话头,毕竟阳顶天所言在理,他若是反驳了便显得自私冷漠,反叫人看了笑话去。当下他便不耐烦的动了动脚步:“行了!看都看过了,快去吧!哎,小鬼,别说你二师兄我冷漠,你去不去找你师父?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