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生过一场病,与其说是生病,不如说是出事。”路之鱼冷静地陈述着之前从江遇风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三师兄告诉我,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躺在悬崖畔,脑袋是血,神智不清醒,手中攥着一根皱巴巴的风筝。”
风筝……
路思归的思绪恍然被拉回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仍然记得,摔下悬崖的源头,就是为了爬到树上去拿那只……阿姊最喜爱的风筝。
“叮”的一下,耳畔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路思归的瞳孔猝然失去焦距,依稀见似乎听到有人在小声数落着他:
“笨死了,让你拿个风筝都能摔倒!”
一个堇色衣裙的小女孩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渐渐出现在了男童的视野中,早间江师兄为她梳好的垂挂髻这会儿早就松松散散,紫色丝带仿佛一拉就掉,小姑娘蹲在他的面前,杏子眼里映着水色。
“喂!还好吗?”
“能不能站起来?”
“真是个笨蛋!走路不稳就跟我说好啦,我又没有要你去跑!这次阿爹知道一定会骂我,都怪你,我讨厌你!”
听了这话,男孩急了起来,想要解释却因为还不太会说话,急的脸都白了,才说出几句结结巴巴的话:“阿……夹,不,不讨厌,我……听话。”
“……话都说不清楚,阿爹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呀。”小姑娘愁的眉毛挤成一团,却还是不得不遵从自己姐姐的本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小孩身上的土,“来,跟我说。”
“阿姐。”
“阿……夹。”
“姐!”
“阿阿阿夹。”
“是姐不是夹啦。”小路之鱼气的双手掐住路思归的脸蛋一顿揉搓,“你是口齿不清吗,没有的话就给我读对那个字呀,是阿姐,不是阿加!”
“夹……夹”说着说着音量明显减了下去,男孩似乎也知道说不清楚话会被人讨厌,所以几次尝试后立即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路之鱼退而求其次:“好吧,那我们换个称呼,喊阿姊。”
路思归歪了歪头,“阿……姊?”
小路之鱼这下满意的点点头,“就是那个字,以后你就唤我阿姊,别再喊那个难听的称呼了。”
也不知道路思归有没有听懂,见他神色恍然的点了点头后,路之鱼便站起身,没有再管他,“你自己在这儿呆着,我要去找小江哥哥帮我把挂树上的那个风筝拿下来。”
走之前小姑娘特意扳过他的肩膀,叮嘱道:“不许乱跑,要是你丢了的话阿爹一定会骂我,所以,只能呆在这儿,哪里都不能去!”
“听懂了没?”
这次路思归听懂了,用力的点点头。
见状,路之鱼心满意足的离去,她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小孩便望向了山崖边的歪脖子树,黑黝黝的眸子直定定地盯着那只风筝。
***
“他大概还需要多久才会醒?”
“半柱香的时间吧。”
古色古香的客栈内,路之鱼坐在床沿边,有些担忧的望着床上平躺着已经陷入睡眠的路思归。
在她的对面坐着用白绫蒙住眼睛的少年。
少年神色散漫,支着下巴百无聊赖道:“他的心结是你,所以才会入魔。”
路之鱼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关于风筝的事情是一团迷雾,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询问系统,系统说这事需要靠自己。
路之鱼懂了,说明这件事是隐藏任务,系统没办法帮忙。
可风筝这个线索只有路思归知道,但是这小孩对她加有敌意,犟得又什么也不肯说,所以路之鱼提前给商孟州通了信,希望他能帮她这个忙。
要帮的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路思归陷入深度睡眠,将他潜意识里更深层的东西,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真相挖出来。
半柱香后,路思归悠悠转醒,随后唰地一下坐起来,脸色变化莫测。
路之鱼原本正在跟商孟州说着话,听见动静扭过头去,温声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脸色苍白的少年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他浑身是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听见路之鱼的声音,路思归艰难开口:“是你做的?”
路之鱼挑起眉梢,莫名觉得他的这幅状态不对。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路思归攥紧被褥,眉梢间流露几分痛楚,“你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可以让我原谅你?让我记起你的好,从而忘记你亲手将我推下悬崖的事情?”
路之鱼一顿,从他这句话中飞快捕捉出几个有用的信息点。
她之前也说过,这孩子犟得很,从来不肯透漏当年发生的事情,现在虽然看着状态不对,却在应激反应下露出了仓皇的一面,因此,路之鱼也顾不上他对自己越来越糟的恶意,转而分析起他这句话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