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眯起双眼,似乎是有些明白过来:“王兄,既然你一直在说你我已是儿女亲家,那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
听见戚继光如此说,王崇古立马是点头应下。
在他看来,如今这大营里,也就戚继光能保住自己了。
“元敬快说!”
戚继光嗯了声,便问道:“先,我是觉得王兄多虑了,大将军定然是没有要害王兄之心。至于不得不说之事,其实想来王兄也该明白……”
说及此处,戚继光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王崇古却是急了,双手更加用力:“元敬,有什么话你就只管说,便是天大的难处,我王崇古也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人。”
戚继光这才说道:“王兄该知道,如今大将军统领三军,一役收复河套,更要建城、墙于阴山以北。那往后九边是不是必然要有变动?王兄出自晋地,为晋人翘楚,又是边镇重臣。朝中正欲清军,再有如今大将军复套之后变革九边之事,王兄觉得,晋地之人是否会全然认同朝廷和大将军的谋划?”
只是一瞬间。
在戚继光的解释下,王崇古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是他的目光却在不断的闪烁着,显露出他正在飞快的思考着问题。
而见王崇古安静下来,戚继光却是飞快的看了一眼营门处,随后便收回视线。
半响后。
王崇古这才重新开口:“终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元敬今夜所言,其实原本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身在局中,王某实在是不愿去承认此事……”
营帐外,有细小的脚步声,正在渐渐远去。
王崇古此刻全部精神都在与戚继光的对话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而戚继光则是耳廓动了动,也没有吱声。
王崇古继续说:“九边之事,起自太祖、成祖,二百年来,九边实则早已松弛不堪任用,此番征讨亦如此。想来,今日大将军问罪王之诰等人,其实也有问责于我这个晋地之人的意思。恐怕……在大将军看来,我王家作为晋人翘楚,在这边墙内外,于那走私一事也有参与的。”
戚继光当即面露笑容:“那王兄与家人,又是否参与这些营当?”
虽然自己和王家定下了结亲一事,已成儿女亲家。
但若是王家当真有不法之事,他也定然会断了这门亲事,哪怕背下不仁之名。
与王家结亲,一来是儿子到了年龄,也该有一门合适的亲事,二来则是自己要常驻九边,若有王崇古这等北地人家,又久在边镇做事的人,自己也能有所依仗。
虽然自己如今俨然是严党之人。
可严家在边镇的力量却是小,而自己日后常驻边地,还是要在九边地方上有一份力量支撑。
所以那日严绍庭询问起来的时候,戚继光毫不避讳,直言承认。而对方也没有别的反应,这就说明结亲这件事情是被认可的。
王崇古在一旁慢慢挪动脑袋,直视戚继光,当即沉声开口:“王家绝无参与!我王崇古为官多年,久在边镇,或许有为权势而钻营之事,但绝无败坏边墙内外规矩的事!蒲州王家,虽然多有积攒,也是家中旁支行商开中所得!”
戚继光微微一笑。
他再次问道:“那若是有朝一日,大将军在朝,欲要王兄出面以为表率,清查边军,退屯还兵,严防边关走私,王兄又欲何为?”
王崇古立马开口:“自当是……”
可是话一开口,王崇古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只是反复重复着:“自当是……自当是……”
最后,王崇古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
戚继光只是笑而不语。
终了。
王崇古深吸一口气:“元敬,今夜你为我开释,我也不与你隐瞒。朝廷如今新政,看似风风火火,可暗中却也充满凶险,稍有不慎便是新政新党满盘皆输。”
戚继光依旧是笑而不语,只是一味的点头。
王崇古转口又说:“元敬与严家亲近,亦算作新党之人。按理,我与元敬结儿女之亲,该鼎力入新党。但我王家却也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要依仗着我过活。”
戚继光依旧不语,一味点头。
王崇古轻叹一声:“王某自小读圣贤书,也知报效国家,以求国家富强。今夜元敬所问之事,我只能说,若朝中新党压过一切,大将军欲行九边之事,王某自当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戚继光终于是轻笑一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话从口出,可往往这些话都要分成两瓣来说。
如今王崇古这般言语,他自然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切。
都要看新党在朝中争斗的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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