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一提起景梅她们就来气,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母亲赶紧拍了拍她,让她小声些。
“你小点儿声,你这孩子说话也不注意些,她毕竟瘸了,就算她是罪有应得,你也不要说她活该呀。要是被人听到了,回头她又要找你的麻烦。”阿莲母亲拉扯她长大,说话做事一向都是小心谨慎的,可阿莲偏是这样率真的性子,着实也是让她头疼。
阿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怕什么?你要知道那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你越让着她,她越是得寸进尺,你看看她敢惹我不?今天她们两个人加在一块儿也没说过我,灰溜溜地走了。要是表哥,肯定被她们说得哑口无言。我现在是知道了,做人呀,就不能太老实,老实就是被人欺负的命。我不害人,但是我也不能被人欺负!”
阿莲摸了摸母亲的手,又说:“妈,你就是太老实了,要不是我,咱们娘儿俩早就被人欺负了。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说出来,怕什么?有我在呢!”阿莲深知母亲的艰辛和不易,所以她不想让母亲受任何委屈。她见过太多命运悲惨的人,虽说也是受外界迫害,但大多也与他们自身的性格有关,他们总是寄希望于老天爷,但老天爷也会有打盹儿的时候。
母亲不得不承认,阿莲虽是个女孩儿,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到紧要关头都是阿莲挺身而出、果断解决的。自从阿莲去了省城,母亲确实心里总觉得不安。
“哎呀,走吧走吧,咱们现在就出去。我带你去吃面条,大双姐家的面最好吃了,我想去看看她。她怀孕了,上次我就没见着她,我要去看看她肚子是不是大了许多。”阿莲有些兴奋地说。
“你这孩子……自己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还要去看别人的大肚子,也不嫌臊得慌。”母亲无可奈何地说。
“这有什么可臊得慌的?我不过是还没有遇见一个对我好、我也喜欢的人罢了。要是有一个像大力哥一样的人,像对大双姐那样对我好,说不定我明天就嫁了呢!到时候你可不要觉得太突然。”
说到这儿,母亲悄悄地问:“我问你,你在省城里有没有寻见什么中意的小伙子?”
阿莲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这倒真没有。不过我做工的地方大多是女的,没什么男的,只有老板娘的儿子偶尔来一次,其他都是客人。”
“哦?老板娘家有个儿子?他长得怎么样?人怎么样?”母亲立马来了兴趣,追着问道。
“长得不怎么样,个子也不高,人呀不咋的。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该不会觉得我跟他有什么可能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他肯定看不上我,因为我不是本地人,我听说省城里的人可在意这个了,他们只想找当地的媳妇儿。”阿莲笃定地说。
“那可未必,万一他就看你看对眼儿了呢?我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能干,说不定他真的看上你了呢。”母亲笑着说。
阿莲立马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他看上我?他就算看上我,我也看不上他!妈你知道吗?他简直就是个废物,每天除了找我们老板娘要钱以外,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子。而且从他的谈吐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结交的那些朋友都是在外面鬼混的,每天吃吃喝喝、不学无术,这样的人我嫁给他,岂不是要倒一辈子大霉!”
“哎呀……这样啊?那是不行!”母亲很同意阿莲的看法,她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表哥呢?妈问你,你要说实话,你现在到底怎么想?要是你还喜欢景兰,妈给你想办法!”
“什么?妈,你别逗我了!之前我和表哥的婚事闹成那样,表哥都快疯了!现在好不容易捋清楚了,我还能走回头路吗?再说了,表哥现在肩上的担子多重啊,他一头要念书,一头还要管着家里的生意,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阿莲摇了摇头,她完全没有再想过和郝少爷之间还能有什么下文。
“我不是说他愿不愿意,我是问你现在怎么想?你之前那么喜欢他,现在就这么放下了?我可不信!”母亲觉得阿莲一定没说实话。
“妈,说真的,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真的放下了。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下的,可能就是表哥对我特别冷漠和厌烦的时候吧。那时候我粘他粘得紧,可我离他越近,他就推得越远。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对我完全没有意思了。而且,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我以前是喜欢他,我也清楚那是不同于兄妹之间的感情,可一件件事都告诉我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要是再坚持下去,可能我们连表兄妹都没得做了。更何况,当初你也看见了,表哥他被折磨得精神都不正常了,我也不想再逼他了。”阿莲说到这些往事,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好在她现在已经看开了,也有了自己想追求的事情。
阿莲母亲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我这么好的女儿,一定有个人在等她,这个人肯定不比你表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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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了!”阿莲骄傲地昂着头,十分平静地说:“经过那些事情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是凭努力就能求来的,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我有心,他无意,那我又何必要浪费时间作践自己呢?表哥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那人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不仅是我挤不进去,我看旁人都挤不进去,不信你就等着瞧吧,你看表哥最后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以前他还顾虑着姨父的感受,现在姨父不在了,他就更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了。”
“只要你看开了就好。咱们不提这事儿了,走吧!咱们现在就出去吃面,去看看你那个大着肚子的大双姐过得怎么样。”母亲拉起阿莲,又帮她理了理衣服,“哎呀……还是我女儿漂亮,怎么看都漂亮。”
阿莲傻乎乎地笑着,她挽着母亲的胳膊,两人一起出了门。阿莲从未感觉过家是如此的美好,即便这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在等着她,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阿莲在心中暗下决心,她要更加努力,早日把自己的服装店开起来,到时候她一定在第一时间就把母亲接过去,每天在店里陪着她,那她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儿了。
景梅和小凤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点心,经历过上午的事情,她们俩的关系倒变得更为密切了,因为她们有了共同的敌人——阿莲。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只要说起另一个女人的坏话,那便是说到天黑也说不完。两人一起回忆着阿莲从小到大的各类琐事,无一不在证明阿莲这个人从小就是没教养的,其中的细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甚至还杜撰出不少情节,可俩人就是无比默契地认为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因为只要是对她们有利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泡好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小凤干脆贴心地把小炉子给端了上来,直接把茶水放在炉子上煮。这下好了,真是不说到天黑也说不完了。本在这家里觉得有些烦闷无聊,现在景梅和小凤却感到无比充实,心情都好了许多。景梅对小凤的防范之心似乎都少了,因为她认为小凤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们都看不惯阿莲。
自古以来,可怜与可恨就是交织在一起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样,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景梅和小凤俩人唾沫横飞地聊了很久,却没有意识到那种真真切切的人生悲哀和道德沦丧。她们把自己的满足和自得建立在对别人的诽谤和唾骂之上,她们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大半都是虚假的,或者说是想象的,但她们却都坚信阿莲就是那样的人,一个有人生、没人教的毫无教养的女人。
景梅和小凤躲在这安全的院子里,把阿莲的坏话说了一番又一番,她们如此胆大都是因为阿莲不会知道她们这些恶毒的言论。可她们忽略了,阿莲虽然不在,其他人还是在的。阿宽出门办事的时候,恰巧路过院子,也就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