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想。
他的前半辈子给了他自己?,然后有一小?截的时间本应该给沈白,但是给了另一个孩子。
所以他用下半辈子直至死的时间去弥补沈白……
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应该。
三天后,温泽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他身边跟着一个沈白的亲卫,亲卫没有用十分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只是像看?一个自己?幼崽非常重视、但本身却对幼崽没有用处的玩具。
亲卫会跟着他下矿一段时间,可能是三十多年,可能是五十多年。
温泽不太在乎。
天空是蓝色的,晴空万里。
云朵有很多种,白色的。
阳光、是光束。
不是尘埃。
下矿之后,这可能是他未来长达几百年内唯一一次见?到阳光了。
戴上斗篷的瞬息之间,温泽的心中十分清楚地?闪过这个念头。
他抚摸着自己?腰间崭新的佩剑,有点遗憾最后一次见?到的眼光。
原本的佩剑在他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刚刚见?到沈白的那一面,绝对是永恒的未来中最后见?到沈白的一面了。
这一次,他真切地?升起?实实在在的悲哀来。
-
冰冷的寒气?在心脏与血肉相连的血管中诞生、沉淀,成为堵塞血液与氧气?出入的冰锥。
沈白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甚至怀疑卧室中是真空而非拥有空气?。
他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大脑空白了将近三秒,因为缺氧而缓泻的大脑才开始工作,酸麻的感觉从鼻腔涌动,沈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可以呼吸。
他眨了眨眼睛,沉默地?坐起?来。
房间中的大本钟依旧平稳地?走着,发?出不算高但持续进行的滴滴答答。
它的作用是在某些必要时刻充当作为唤醒卧室主人神志的道具,几乎每一位军官卧室都会配给一个。
沈白瞥了一眼它。
凌晨三点。
沈白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不出意外。
他很少有直接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即便他其实梦见?那些事情……很多次。
最开始的时候,他尚不清楚这些感觉代?表什么,只是很痛苦,很难过。
到了军团之后,他会伪装,会在惊醒之后颤抖眼皮而后沉默地?咽下这些苦痛。
再之后,他忙碌了起?来,很少睡觉很少做梦,平均一天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很难让他梦见?那些……
那些、他的记忆。
沈白静静地?注视着绘制了繁复花纹的墙壁,片刻后移开眼睛。
这些遍布颜色的、好看?的墙壁——因为这里并?非军团,而是位于上城区的斯佩弗兰德城堡,或许是较为厚重的墙纸——总归摆在明面上的城堡不能过于繁奢影响支持率和形象——
沈白漫无边际、刻意延迟的思绪拐啊拐,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抵达了尽头。
总之,这些遍布着花纹的墙壁,远比研究院惨白让令人呕吐的墙壁好看?。
他都要、为此得雪盲症了。
沈白的呼吸都要染上疼痛,他垂着眼注视自己?的手心,片刻后缓缓捧着自己?少有出来的精神力?。
精神力?很温暖。
沈白怔怔地?注视着它们,小?心地?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放到脸旁,试图用它们温暖皮肤。
……似乎在温水中一样?。
沈白默默地?捧着精神力?,任由自己?沉浸在某种空大而毫无意义的悲哀中。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沈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大本钟的声音在夜中空荡着回响,沈白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动,但房间中已经有人在了。
门没有被打开过。
窗户也没有被打开过。
但沈白就?是知道有人在了。
房间中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沈白感觉到有人坐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