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下效,宫廷里的风吹到了宫外,很快,神都城里许多人家都唱起了《采薇》。
朱皇后奏请圣上,与民同乐,是年上巳节于神都城外水边选定了地方,令宫廷乐府从《诗经》中拣选了十余通俗易懂的在外传唱,一时蔚然成风。
而后此事成为神都定例,这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德妃觉儿子对上课这事儿其实是感兴趣的,只是他的兴趣很独特,只对好玩的那些感兴趣,稍稍偏学术的那些则是敬而远之。
强抱着他去听,他就吱哇大叫。
慢慢地,她也算是摸到这小子的脉了,忖度着这节课他会喜欢,那就带他过去,如果他感兴趣的话,就会很老实。
譬如说今天,还没去呢,她就知道儿子肯定会喜欢的。
阮仁燧这时候已经能走了,也能简短地说几个字,被带过去的时候还有点不耐烦——谁家好人大早晨不睡觉跑去上课啊!
到了地方一听,又觉得有意思了,不由自主地把嘴里边的几颗牙呲出来了。
今天来上课的并不是嘉贞娘子,而是小时女官,课程也很简单。
她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大羊。
叫两位皇嗣看了,又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颠倒了,将这两个字摞在一起,而后告诉他们:“大羊为美,吃一只大羊,真是一件美事——记住这个‘美’字,今天的课就结束啦!”
尚食局的人就张罗着抬了一只大羊过来,现场肢解烹制,有的部位用来烤,有的部位用来炖煮。
阮仁燧早起的那点厌烦早就烟消云散了——这才是我应该上的课啊!
旁边有个人出了跟他如出一辙的感慨:“这才是人应该上的课啊!”
阮仁燧:嗯?
他扭头去看,就见他十来岁的叔叔齐王和他的伴读卢梦卿已经旁若无人地坐了过来。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侄子的视线,齐王还很热情很体贴地摸了摸他的头:“岁岁,你还小,不能吃带盐的东西,也怕烟熏火燎,但叔叔皮糙肉厚,不怕这些,你躲远点,让叔叔替你被熏一下……”
卢梦卿义正言辞地附和他:“没错,是这样的!”
阮仁燧:“……”
阮仁燧:“????”
阮仁燧大声反驳:“不!不不不!!!”
我人都来了,凭什么不能吃?
喝口汤也好啊!
我受够没盐的东西了!
齐王语气诧异地“哎?”了一声,转而问德妃:“他是不是不想在这儿待着啊?我听说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不会又不想上课吧?”
德妃警惕地看着儿子:“是吗?”
阮仁燧憋出来两汪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亲娘,再看看旁边的烤肉:“喝汤!”
大公主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女官们也没有拘束她,专门为她堆了个灶台,叫人陪着,让她自己转动签子烤串。
贤妃在旁边瞧着,也听见了阮仁燧那句“喝汤”,当下又惊又奇,失笑道:“仁燧咬字够清楚的呀,真厉害,仁佑在他这个时候,只会模模糊糊地叫阿耶阿娘!”
侍从女官们也在附和。
阮仁燧听得有点心虚。
德妃却是心花怒放。
她被儿子可爱到了,想伸手去碰一碰他嘴里那几颗小牙齿,又想到自己没洗手,便作罢了,当下哄着他说:“好,我们喝一点汤,我再让她们找一块炖得烂烂的羊肉给岁岁吃!”
阮仁燧特别清晰地叫了一声:“盐!”
德妃有点犯愁,虽说也快满周岁,能说话了,但毕竟也还不算大不是?
她顿了一下,而后笑着哄他:“好好好,给你的羊汤加盐。”
阮仁燧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德妃说:“不骗你。”
等到了羊汤开锅的时候,她眨眨眼,宫人便会意地用汤匙盛了一点白糖放进阮仁燧的汤碗里。
阮仁燧又不是真的小孩儿,哪能被这点把戏糊弄住,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拿起宫人放下的汤匙舔了一口——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