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下意识道:“可他这也太……”
转而不知道想到什么,她中途停住了,又问起另一件事来:“嘉贞姐姐,你觉得他能找到买主吗?”
“这……能吧?”
嘉贞娘子的语气也有点不确定了,略微顿了顿,才思忖着说:“吴进士的卖点,在于他是新科进士,而新科进士虽不算是凤毛麟角,但也可以说是有数的俊彦了,且他又还很年轻。”
多少新科进士都过三十岁了,还被捉婿呢!
一个十九岁的新科进士,容貌端正,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嫁人,还没有父母家族的牵绊,婚嫁市场上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勋贵是不会要这种女婿的,在他们眼里,进士并不算是很珍惜的东西,官员八成也不会要,因为吴进士身上的争议太大了,且官宦门第家的小娘子也很难有过五十万两的身家……”
嘉贞娘子说到此处,柳叶似的细眉不由得往上一挑,豁然开朗:“吴进士心里门清儿呢,他就没打算赘进显贵人家里去。”
德妃下意识道:“那他想嫁去什么人家?”
嘉贞娘子不假思索道:“豪商啊!”
也只有豪商,既能掏得出令吴进士满意的钱财,也稀罕这新科进士的成色。
阮仁燧听到这里,忽然间福至心灵!
他知道吴进士是谁了……
嘉贞娘子剖析得对极了。
上一世,他阿耶没有革除吴进士的功名。
且最要紧的是,到最后这家伙还真是吃上软饭了……
……
对于内庭来说,吴进士试图广撒网傍大款的事儿只是一个乐子,耳边听过,议论几句也就算了。
可在前朝,这事儿却惹起了很大的风波。
吴进士被同榜的进士们抵制了,官宦集团对他也颇有微词,先前将那张小报拍到圣上面前的是门下省侍中丁玄度,是政事堂六位宰相之一。
吴进士还没有入仕,就成了宰相的眼中钉,对他来说,这决计不算是一件好事。
也就在这时候,卓大家组局,在自家凑了一场研讨会,讨论的就是近来甚嚣尘上的吴进士傍大款,朝廷是否应该革除他的功名一事。
参加的有卓大家的学生和故交,也有闻名神都的贵妇人,乃至于不同学派的中青代人物。
太后娘娘和朱皇后听说之后很感兴趣,也专程派了人去旁听。
德妃觉得这事儿太离奇了。
她都很奇怪太后娘娘和朱皇后为什么会对这场议论感兴趣:“这有什么好说的?我看,那个吴进士只是在哗众取宠罢了。”
嘉贞娘子的神色却有些凝重,回神之后,她轻轻告诉德妃:“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是真的对这桩轶事感兴趣,而是因为……”
说到这里,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德妃不解道:“因为什么?”
嘉贞娘子压低声音,悄声道:“是对于女人所能掌控的权力感兴趣。”
德妃面露茫然:“啊?”
这两件事,挨得着吗?
嘉贞娘子耐心地跟她解释:“吴进士想嫁个有钱人,这有什么错呢?他又没有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真正猛烈抨击他的,多半都是男人。”
“因为不能接受男人也是可以卖身的,且还卖得那么干净,那么明码标价。”
“祖宗的姓氏可以改,一家之主的尊严也可以拱手相让,甚至于连儿女都随缘,不求后代祭祀……”
嘉贞娘子的目光平和却有力:“婚嫁从来都是买卖,只有男人买女人的道理,女人怎么能买男人,这岂不是乱了他们的规矩?”
“虽然也有贵女娶夫,但是她们都妆点得很矜雅,给足了男人颜面,现在吴进士居然自降身份,主动把自己卖个精光,真是斯文扫地!”
她脸上显露出嘲弄的神色来:“对那些男人来说,吴进士是叛徒,而叛徒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让人知道做叛徒可以不受惩处,反而得到好处,那以后做叛徒的不是会越来越多?”
长此以往,男人的地位岂不是就要跟女人一样了?
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德妃听得似懂非懂:“所以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让女官去旁听……”
“这是千秋宫和中宫在对外彰显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