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卧室,陆天明在炕桌边与张之桐听着喊声,碰杯滋溜喝尽。
张之桐笑着给他斟酒,“夫君真是厉害,一句一句,掐着时间点,无需动手,却绞杀了辽西的混乱,收拢了人心。”
陆天明滋溜再次喝尽,直接扣杯子,“夫人是不是认为,我做这一切与公爷所告诉你的没什么差别?”
张之桐眨眨眼,还未说话,屁股挨了一掌,“你这娘们,这还得思考呢?越想越错,大错特错,力量表现相同,但力量来源完全不同,若我们的孩子和后代如你所学一样做事,又把力量固化了,那就又该死了,真正的力量,永远来自底层大多数,比起财富回流,力量回流更重要。”
陆天明说完仰头跌倒,伸个懒腰,长长出了一口气。
张之桐笑眯眯趴在身上,“夫君越来越厉害,山西百姓每年消耗的物资,是江南大族的十倍,本来也没花多少银子,却带来了新的力量,估计外人永远不懂。”
“他们不是不懂,是不想懂,人总是幻想自己高高在上、代代做贵人,看别人倒霉,若别人也一样,怎么能展示优越呢。”
张之桐一愣,“是啊,他们不会满足,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个个要求高官厚禄,要求封妻荫子。”
“胡说八道,这是贵族对百姓的臆测,百姓会做梦,但百姓很容易满足,从不会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一定吧,身边总有那么一批人。”
陆天明这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扭头拍拍脸,“我很喜欢夫人,除了善良,夫人有别人没有的优点。”
张之桐眨眨眼,“知足?”
“不是!”
“本分?”
“也不是!”
“大方?”
“更不是!”
“那是什么?”
“夫人就是夫人,我很喜欢,我很稀罕,我要抢过来,谁都不能碰。”
张之桐一愣,紧紧抱身上,“夫君嘴甜。”
“哎,这就对了,就是这样。”
张之桐很聪明,两眼瞬间放出夺目的光彩,激动说道,“夫君太聪明了,也只有您能破这个死循环。”
陆天明莞尔,“没错,让百姓不再稀罕高官厚禄就行了,以后咱们要把做官变成一份定时定量的活计,谁也别想七老八十做大官,致仕也不准有特别的地位。
掌柜、工匠与做官一样赚钱,大掌柜、精熟工匠要远超大员。
士大夫不是为了理想做官嘛,满足他们,名声抬得高高的。
公开他们的财产,所有人都能监督,同时把贪墨定为叛国重罪,十恶不赦。
想要爵位?给,公候伯子男,统统都给,就是后代不能继承,让所有人都明白,代代都得努力,靠祖宗不行,权力不稀罕了,也就没人会抢了。”
张之桐用力点点头,眼神充满向往,“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妾身很期待。”
“这是一个梦!”
“啊?!”
“哈哈哈,就是一个梦,你以为我真是神啊。人性复杂,哪能轻易实现,需要一代一代人持续努力。好在我至少有明确的目标,为梦醒时分努力,只要让所有人做同一个梦,那我们就做对了。”
张之桐笑了,“只要夫君在身边,都是美梦,梦醒更美。”
“没错,让那些腐朽的家伙做噩梦去吧。”
……
崇祯七年,十月二十八。
禁宫,文华殿。
温体仁猛得从梦中惊醒,看看外面的天色,早着呢。
大冬天,在公房烤着炭盆睡着了。
哎,徐家用女儿的身份控制中都,没有要兵权,却实实在在有了兵权。
皇帝装聋作哑,又想着空手套白狼。
文臣吃人家的嘴短,没法开口。
朝廷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江北形势变天。
士大夫的脸彻底丢尽了,这首辅不能做了。
当今形势,朝廷要么丢中都,要么丢兵权,再做下去除了一身骚,什么都不会得到。
做梦都梦到首辅上阵冲杀了,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