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喝了一杯酒,看向陈远道:“其实我应当感谢王爷。”
“若不是他在那调查期间,私自授意武安军、泰山军启程,北雄关必破。”
“但我又恨他,恨他为何不早一些下令,或者晚一些啊……若老夫死在关上,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
联手构陷……
陈远没想到周家破败竟是因为如此,他原以为是妖庭南下势大,周家当其冲遭受劫难。
却想不到竟然是因为朝堂的纷争,还是整个文官集团联手所为!
“事后呢?”陈远若有所思的问道:“事后圣上对这件事情如何处置?”
“处置?”周天策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周家做了这么多,死伤如此多,最后不仅没有功劳,反而被圣上责罚,被文臣言官说成‘防战失利’!”
“连镇北王和泰山侯两人都受到苛责,功过相抵。”
“唯一受到赏赐的只有武安侯陈之望,追封为一字并肩王。”
“同时在陈太平接任侯位后,他还获得了圣上亲笔写的‘忠勇过人’四字牌匾,如今就挂在他的书房。”
周天策似是怒极而笑,脸上肉皮扯动几下,看着石桌一角道:
“我针对陈家,除了为了周家血脉传承,也有这方面的缘由。”
“同为守卫北雄关的武侯,凭什么只有陈家获得圣上赏赐?”
陈远皱了皱眉,这种事的确有些蹊跷。
“难道这也是文官集团的阴谋?分化周、陈、王三位武侯?”
周天策顿了顿,叹息道:“或许吧,但我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些。”
“那时候在得知文官们做的事情后,我恨不得将他们全都宰了。”
“但当我想要动手时,谢静找到了我。”
“左相?”陈远自然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只是在先前离开无量山前往南蛮时,在路上听到过些传闻。
传闻中,左相谢静权势滔天,把持朝堂数十年,结党营私无恶不作。
但也有人说,他是位一心为民的好官。
不但学识渊博,还擅长治水、救灾等,为各州府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褒贬不一。
“是他,”周天策叹了口气道:“他劝说我打消针对文官集团的念头。”
“理由很简单——我斗不过!”
“整个文官集团涉及三大学府、各州府世家,以及京都府的众多勋贵,绝非我一人能抵挡住的。”
“哪怕我拼死杀了其中一些人,伤不到文官们根本,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远眉头皱紧几分:“他为何劝您?他自己不就是最大的文臣?”
“谢静此人眼中景物,不是常人能想象到的。”周天策摇了摇头道:
“他的话对我不亚于醍醐灌顶,在那之后,我便接过观雾创建的‘潜龙’,想要从长计议。”
“但这么多年过去,境况却是越让我颓然……文官势大,千年过去早已扎根大魏。”
“盘根错节如同蛛网织布,我想得报大仇,早已是不可能。”
周天策语气颓唐,情绪却是稳定许多,好似将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挪开般,整个身体都轻松许多。
陈远看着如此表情的祖爷爷,仿佛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端详,看到了他的内心。
他没有怀疑先前那些言语,或者说没有必要去怀疑。
不论北雄关战事还是文臣、武侯间的争斗,距离他都太过遥远。
他只想弄清楚周天策为何如此对他……
“最后,”周天策看出他的心思,道:“爷爷只剩下最后一个念想——便是让你接任敬业侯之位。”
见陈远要开口,他连忙抬手打断道:“先不要急着回答,听我说完,可好?”
陈远合上嘴,微微颔:“祖爷爷,请!”
他等了这么久,不差这点时间。
见状,周天策勉强笑了笑。
“爷爷之所以针对陈逸,不为其他,而是不想让他成为你的绊脚石。”
“武侯传承千年,从未出现过一门双侯的情况,前一位卸任,后辈中择优继任,从未改变。”
“若是你继任敬业侯之位,那么陈逸或者陈凡就会继任武安侯。”
“即便你改陈姓为周,在外人,在朝堂和诸多大臣看来,你的体内依旧流着陈家的血。”
“到那时你的接任必然受到他们百般阻挠,所以我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