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和父亲说过话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只要见到父亲,那些诅咒一般的话便会一股脑地涌上来。他太弱小,他无法对抗,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愤怒地逃避。绝望地逃避。
现在,他也准备转身走掉了。
于是他转过身,再次骑上自行车,一脚踩在踏板上。
“梁思眠!爸爸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今天有事要找你!”
身后,男人再次开口。
梁思眠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他如被定住一般,姿势滑稽,一动不动地坐在自行车上。逃避带来的羞愧如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不知为何,孟允柯温柔的笑脸出现在了脑海中。
——“小眠,你很勇敢。”
孟允柯如此夸赞过他。
梁思眠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双手,心中厚厚的茧被撕扯开一点点,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
他要勇敢,要配得上孟允柯,不能因为自卑而被笑话。
他已经不是什么也做不到的小孩子了,他要和孟允柯一样站在阳光下。
他要让十六岁的自己,也重新站在阳光下。不要怕。
如此想着,他强迫自己拉扯着理智,努力地抬起腿,从自行车上下来,俯身锁上车轮,然后转过身。
如直视炙热地阳光一般,他艰难地看向那双眼睛。
李飞遥今年已经五十三岁,脸上虽有中年男人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足够让许多女人为他而动心。
梁思眠镇定下来,绷着脸,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紧紧地攥着。
“你要聊什么?”他咬着牙问。
李飞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上前走了几步,因为激动而显得无措。
“……你,你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他很激动,“我们,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吗?”
梁思眠冷冷地点点头,对他的靠近很排斥。
自行车被重新挪到人行道上,梁思眠兀自走在前面,走过马路,在街对面的一家奶茶店坐下。
李飞遥紧随其后,坐在他对面。
洁白的圆桌上放着一个素净的小花瓶,梁思眠盯着花瓶里插着的粉色玫瑰花,没说话。
“爸爸请你喝杯奶茶吧?”李飞遥试探着开口。
“不用了,”梁思眠冷声道,“我在吃药,不能喝奶茶。”
李飞遥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你的病…还没好吗,”他语气歉疚,“当时我离开时候,你妈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都说是因为我,你才得病的。”
“不是。”
梁思眠打断他,“和你没关系。”
他点了杯热牛奶,捧在手里,盯着冒热气的纸杯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