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停在了刑部大牢外。
两个素衣女子戴着帏帽从马车上走下来,长长的柔纱挡住了整个上半身,根本无法看清样貌。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那个还捧着食盒。
走在前头的女子声音轻柔,却透着冷冽,她给了狱卒一袋银子,道:“还望行个方便,容我进去见见人。”
狱卒对探监之事习以为常,故也并不为难她。
刑部大牢比旁的牢狱要宽敞整洁许多,但里头泛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酸臭,还是让戚玦忍不住掩鼻。
被带到耿祈安的牢房面前,那狱卒只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快些说,莫要耽搁时辰。”
说罢,那狱卒便退下了。
戚玦隔着笆篱,只见耿祈安正抱着脑袋盘坐在床上,闻声,他抬头,身上的囚服还带着血,显然是没少受苦,白发也比她上辈子还活着时多了。
戚玦心中不为所动,就这么无喜无悲地看着他:别来无恙,父亲。
论长相,耿祈安五官柔和,月盈长得很像他。
但论性子,还是耿月夕更像他,一样地狡猾奸诈,一样地擅长做戏。
不过,论做戏,耿月夕到底还是未能青出于蓝。
当年耿丹曦母女进府,耿祈安毫无尊严地在怀桐玉楼外跪了一夜,涕泗横流,竟真像多悔过一般。
只不过,楚君怡还是不愿意喝这口妾室茶,更不愿见耿丹曦母女一面,他便拉下脸来求耿月夕。
“爹在朝为官多年,若是有违纳妾之礼,岂不予人话柄?朝中同僚本就看不起爹布衣出身,若是再被参上一本,你让爹如何做人?便是你怨爹,也该想想你娘,她若是落下个善妒的名声,你让她怎么办?月夕,当爹求你了!”
耿府十多年从未有过妾室进门,耿月夕便也不擅后宅之道,更受不了自小对她百般呵护的父亲,如今这般低声下气,便松口替他见了那母子三人。
只不过如今想来,耿祈安当真从未替她考虑过分毫。
耿月夕才十三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然予不了他们母子好脸色,想必也是那次之后,耿丹曦便对她愈加恨之入骨……
陈年旧事毒蛇般自心头爬过,戚玦恍然回过神。
她看着耿祈安拖着叮叮当当的铁链爬到笆篱边,人是站不起来了,只能昂首看着戚玦:“你是娘娘的人!?”
戚玦没有否认,只接过绿尘手里的食盒,她蹲下身道:“娘娘担心大人想家,便差奴婢送些从前在昌兴坊时常吃的渍青梅。”
昌兴坊是耿丹曦母子三人进耿府前的住处,那里有家卖果脯的小店里卖的渍青梅,是耿丹曦进府后还经常买来和耿祈安同吃的。
这般私人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他虽在宫宴上见过戚玦,但毕竟只是远远的一面,并不能让他在此刻凭声音认出她。
耿祈安似乎相信了戚玦真的是耿丹曦派来的人。
只是他仍有几分犹疑:“娘娘的意思是……”
戚玦叹了口气:“娘娘如今艰难,被禁足宫中,娘娘的意思是,唯有破釜沉舟搏一把,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破釜沉舟?”
戚玦点头:“大人的罪名已板上钉钉,辩无可辨,与其试图洗清罪名,倒不如将功抵过,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耿祈安的手抓着笆篱,急切道:“何以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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