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曾想自己竟值得他们这般算计……兴许,我真的不该回来。”
她始终拿捏不准戚卓对她的态度,她不敢确定他是否能接受一个这样心思复杂的孩子,所以从祠堂那夜起,她在戚卓面前就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个让人生怜的弱者模样。
若说鲮山之事,戚玦还是完完全全在情急之下的自保,那今日,戚玦是真真切切亲手去算计旁人了,她甚至亲手扒了宁婉娴的衣服丢到姜兴身上。
所以,戚玦想要和之前一样,以苦肉计博得他爹的舐犊之情,用这种方法提醒他:她会遭这些罪,都是因为戚卓当年的始乱终弃。
却听戚卓道:“若爹再细心些,发现了中秋那晚的事,早早将她送走,兴许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闹出人命,无可挽回。”
戚玦怔住,她没敢和戚卓对视。
戚卓深深叹了口气:“环儿,你知道宁婉娴为何会落得这般吗?”
问罢,他又自问自答起来:“不光是因为她心术不正自取灭亡,更因为她无依无靠。而她能暂时逃脱处罚,也是因为,她的倚靠回来了。”
他看着戚玦:“环儿,你也有倚靠的。”
戚玦眼里有些不可思议,她抬头看着戚卓。
“你阿娘虽去了,但你还有爹,只要爹还活着,就不会让你陷入孤立无援,往后若是再有人欺负环儿,一定要告诉爹,晓得了吗?”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爹和宁叔叔是多年的同窗,有些儿时之谊不能不顾,但你是爹的骨血,这件事情,爹定然是偏向你的。”
戚玦皱眉,飞快低下头去,不语。
片刻沉默后,她应了声:“……是。”
她面对戚卓,从一开始就是做戏多,真心少,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她依旧不曾奢求过什么父女亲情。
但……人心肉长,平心而论,大部分时候,戚卓对她尚可,即便她仍因他当初的抛弃耿耿于怀,此刻心里,却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真情实意。
“早些回去歇息吧,想来这一日也是累了。”
戚玦点点头,起身就要告辞,却被戚卓叫住:“你的手炉,看着倒是个精妙玩意儿。”
戚玦一愣,不免心虚,这是裴熠的东西,而上一次,戚卓就提醒过她要和裴熠保持距离。
但戚卓并未多说,只道:“叫人换一炉炭再走。”
……
夜已深。
院子里来往人影稀疏,不比白日。
好在浓云散去,拨云见月,东院并不算暗,也让此长夜少了几分寂凉。
戚玦捧着暖炉穿过回廊,廊下灯影伴着垂落的竹帘一摇一晃,阑干的影子也随之摇晃……摇晃的影子里,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片袍角被风卷起。
戚玦眨眨眼,只见回廊尽头,一道玄色的人影动了动,月色之下十分朦胧,怀间似抱着一团光,看着并不真切。
戚玦走近,那一道影子的主人背对着她,半靠在柱子上,束得高高的马尾,发梢和狐裘混在一起,被风吹得小草般轻晃。
“裴熠?”戚玦唤道。
那人转过头来,看着戚玦,眼里上有些倦意,看样子是在这里等了许久,都要睡着了。
“阿玦?”
只见裴熠的脑袋被毛茸茸的狐皮领围住,显得小小一团。
他手上还拿着只素白的鲤鱼灯,鲤鱼灯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她眸间映着昏黄的灯影,见了戚玦,略带疏离感的眼睛柔和了不少。
“你在这做什么?”戚玦道:“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