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不曾读过经书,李素节便解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不要。”昭昧嫌弃地皱眉:“都剪掉了,难不成要捡起来系回头上?”
李素节想说留作纪念,又想到她们前路迷茫,哪里顾得上这些,也放弃了。再打量昭昧时,她已经彻头彻尾成了个力夫,扛着麻袋走得像模像样。
守门人也没有看出异常。
李素节以为逃过一劫,眼看昭昧将要出城,巡查人却刚好来到,叫住了她。
他说:“把手伸出来。张开。”
李素节闻言不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视线落在掌心柔软的纹路,她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
手掌!
她的心悬起来。
昭昧有些懵然。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却明白她的掌心不曾做任何伪装,即将赤裸裸暴露在对方眼底。
她低垂着眼眸,另一只空荡的手开始怀念握刀的滋味。
如果她能杀过去,一路酣畅淋漓,哪里还会这么提心吊胆。她想,如果真的混不过去,干脆拔刀好了。
一只手按在麻袋底部,暗暗用力,压出刀柄的轮廓。她已然蓄势待发。
巡查人说:“过吧。”
拔刀吧——嗯?
昭昧蒙住。
她眨着眼睛地看向巡查人。巡查人的注意力投向下个人,不再看她。
昭昧有种蓄力过猛却落空的失落,掂了掂麻袋,垂头往外走,不知道是失望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李素节却真真切切地庆幸。
等到出城和昭昧会和,她抓起昭昧的手掌仔细端详,舒畅地笑起来。
昭昧问:“怎么了?”
李素节见到她指根处泛黄的茧,心中有万千感慨,却吐不出来,只说:“没事。”
昭昧也看到那茧,忍不住埋怨:“阿耶不许我碰刀,练习的时候都只能用木棒。”
说着,她从麻袋里抽出刀,喜滋滋地拔刀出鞘,在雪亮的刀身里见到自己的脸。
她对另一个自己笑起来。
她笑了,李素节也欣慰地笑,笑着笑着,又叹息一声。
离开京城只是漫漫征途的第一步。大周已亡,新朝将立,她带着大周的公主走在新朝的土地上,不知该以何处为家。只漫无目的地奔走着,盼望离京城远一点,再远一点。
到夜里休息时,她们已经走出很远,一路避开人群,只能在荒野中露宿。
梅五生了火,昭昧就盯着火堆,像看什么新奇物事,偶尔捡起枯枝烂叶填进去,看它们在焚烧中蜷曲萎缩化为灰烬。
梅五烤了山鸡,李素节给她送来两只鸡腿。她抬头接过,问:“我们要去哪儿?”
李素节看向梅五。
梅五说:“将军没有吩咐。”
他看向李素节,李素节也不说话。
没人说得出她们要去哪里。可昭昧仍在等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