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学习未必是好事,多走走看看才是人生的经历啊。”宋先生叹了口气对夫郎道:“这几个孩子文章学问都不错,唯一欠缺对这世上的了解。”
“先前,王端做文章,我观之后便觉得王端出身名门望族来往势必全是名门之流,哪怕知道些许疾苦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宋先生垂眸看了看画,继续道:“张敬和王端有相似之处,但大局把握不住,且文章词句还是稍有逊色。至于谢云衣——”她笑了笑:“谢云衣出生疾苦,且有忧国忧民之心,但还欠缺见识。她没有见过大好山河,没见过各处的风土人情,也将是她的短处。”
陈芊听完却不以为意:“谢云衣出身如此,有此种胸怀已经是万中无一。且见识大山大河,风土人情也可以做官后再做。”
这话说的也不错,科举取士,本就是拔卓学问优秀者,至于山水人情之类那都是为官之后的事了。
“让她去见见吧。”宋先生没有反驳夫郎的话,只是有些意味深长。
她教授学生,最了解她们的性格。科举不仅仅是要看学问,有一颗谨慎沉稳的心同样重要。
谢云衣不知道宋先生的想法,却也觉得自己闭门造车不是好事,总需要透透气结交一些朋友。
第二天早晨,谢云衣登上马车和王端,张敬一起去了圣人庙。也许是快要科举考试的原因,人特别多,有老人也有年轻人,她们同样走到雕像前点燃三炷香。
几人弯腰行弟子礼,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因为她们是读书人,所以都是行弟子礼节。其余人有些则要三跪九叩,虔诚上香才行。
谢云衣抬头望着高高的圣人像,心里默念道,希望这次乡试能够顺利中举。
到这种时候,无论信不信,总要许个愿望,她不是什么脱俗之人。
王端和张敬行礼过后,也都纷纷在雕像底下默默站着。
谢云衣猜测,她们也在许愿吧。
张敬站了片刻就走了,而王端则是站了很长时间,也不知她许的是什么愿望,但是王端方才站在那里时,神色十分肃穆。
科举考试前来圣人庙是惯例,出来后几人也没多加停留而是又上了马车。
马车上放了一张桌子,上头有茶壶还有一个袖珍的棋盘。
王端拿过一个棋子盒,对谢云衣道:“谢同知可否与我对弈一局。”
谢云衣这会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允。
惊讶是因为她下棋不好,有些被戳到短板的躲避。但之后,她决定答应,因为和王端下棋是件好事。
原主没怎么学过围棋,她更没接触过。所以说,女子六艺,她几乎全都不通。
而王端呢?出身名门望族,这些东西是从小被名家培养的,教导之严苛不可想象。也正因为如此,如王端这样的贵女六艺极为精湛。
两人猜先后,谢云衣执黑,王端执白。谢云衣先下,她在左上角下了一子后,对王端道:“我棋艺不精,还请王端指教。”
王端微怔挑眉,手指摩挲过白玉一般的棋子。她还真没想到,谢云衣不会下棋这件事。因为谢云衣太过优秀,样貌学问姿态与名门贵女毫无区别,突然说不会棋艺,一时颇为震惊。
但想想,这也是常理,谢云衣出身农家,哪里去求师傅前来教导六艺呢?
“自然可以。”王端答应得痛快,很快一子落下。
她没有藏私,一步步教导谢云衣,从最基础的开始讲解,其恒心和耐力实属罕见。
下到后来,谢云衣都忍不住诧异:“王同知竟然能如此耐心。”
因为,她懂得下棋的基本原理之后,看自己的棋那是真能看得出来,那叫一个烂!
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王端竟然能面不改色,语气不变。
王端抬眸,勾唇道:“无妨,学棋本就如此。”
河畔遇人
谢云衣本以为王端说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因为她真觉得自己围棋天赋不高。
谁知道这时候张敬凑过来看了会儿,然后幸灾乐祸般笑道:“你的棋的确比堂姐初学时下的有灵性多了。”
“……你确定?”谢云衣看着自己才下的一步臭棋,发自内心地询问。
“没错啊,最开始交堂姐学棋的师傅都气走了……嗯……”张敬掰了掰手指:“起码五六个吧。”
王端落下一子,看了张敬一眼。张敬没怕,反而打开了话匣子对谢云衣道:“你是不知道第一个师傅,让堂姐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五六个?真有这么多。”谢云衣微微睁大眼睛,这时候的先生虽然大都严厉,但是轻易不会放弃,毕竟说出去自己没教明白学生,也于名声有损不是。
“哎,我记得当时师傅们放弃的时候都怎么说来着。”张敬皱眉装作冥思苦想的模样:“对,她们说堂姐这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不但说,还学着老师摇头晃脑的样子。
王端默默在棋盒里捏紧了棋子,抬眸淡淡道:“张敬,你是没事做了吗?”
张敬对上堂姐波澜不惊的目光,当即道了一句:“是我逾越了,观棋不语,对,观棋不语。”
说完,张敬把自己缩到后面。
谢云衣瞅了瞅张敬害怕的样子,又看了看王端风轻云淡得模样,该说不说,她觉得很有意思,比听这时候的说书还有趣。
谢云衣看了看白棋的走势,自己又落下一子,然后状似无意地对张敬问:“那后来王同知是什么时候才学好棋艺的?”
张敬一听又来了劲头:“那是堂姐八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