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饿极了,本想在厨房站着填饱肚子就可以了。可王爷却轻轻说:“嬷嬷坐过来吃吧。”
她不知道能不能拒绝,脚便不听使唤地坐过去。
一碗面吃得如同嚼蜡,实在如受刑一般。又想到自己看大的姑娘可能要日日遭这个罪,便十分同情她,又开始念“阿弥陀佛”。
戌时刚过,江风果然转醒了。她原本以为这次能穿越回去,没想到半路被白胡子老头截回来。
醒后看到焦急的三人组很疑惑:孙嬷嬷也罢了,这个大胡子和江佑做什么来了?自己到底咋了?到底在哪?为什么嗓子像是有钢针在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疼起来?
她满脑门的官司,身体的疼痛让她怀疑人生。迷糊地叫了一声“孙嬷嬷”和“二哥”,想要再叫一声“王爷”,可喉咙疼得厉害,她再也支撑不住,又睡过去了。
李隆业见她醒了,笑得胡子都飞起来。
被无视后,气得胡子飞得更高了。
他也知道这不是计较的时候,便转头对江佑说道:“阿风醒了,想着并无大碍。孙仙医妙手回春,孙嬷嬷服侍妥帖。不如你先行回去,跟令尊报个平安如何?”
孙嬷嬷听了后脊骨一紧,她恨不得冲上去说:“还是我老婆子回去报信吧!”
孙嬷嬷虽然不放心女孩,但又实在不想跟这个王爷留在这。
王爷不笑的时候让人害怕,笑起来更害怕。
但是她家那个直愣愣的二少爷只思忖了片刻,便道:“还是王爷想得周全。只是我若一走,怕是要麻烦王爷了。”
那个王爷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眯眯地说:“孙嬷嬷如此尽心,本王有什么可麻烦的!你大可放心。本王近日多有奔波,借此机缘正好要在邱山歇上一段时间。”
孙嬷嬷听对方夸自己“尽心”,着实心虚,她可是连江风的衣角都没碰到。又听“歇上一段时间”,脑袋更是嗡嗡作响,以至于江佑怎么告辞走,王爷后来怎么说的一概没听到。
只脸上的皱纹更加深、笑得更加勉强难看了。
江佑自去且不说。亥时三刻,江风又醒了。醒来后对人员配置更加奇怪了,只剩孙妈和大胡子了!
江家什么意思?就这么大言不惭、明目张胆、狼心狗肺地把她献祭了?
她强撑着自己不能再睡,实在怕连孙妈也消失。
小童早熬了药粥,依旧是李隆业拿过来小心地喂下去。
江风一日未进食,饿得厉害,也不管投喂之人是谁,只一口喝掉。
可吃下去却现是苦的。她这辈子已经喝够了呛人的中药,现在连吃食也成了中药么!
她眉毛几乎要皱成一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李隆业,可怜巴巴地嘟囔着,声音却无比难听:“苦……的……”
李隆业拿匙的手不可察觉地抖了抖,但还是盛了一匙放到江风嘴边,轻声说:“乖,好了带你吃酥山。”
江风听了。豆大的泪珠便直直掉下来,姑奶奶怎么这么命苦!
却也乖乖地吃起来。
江风挣扎着喝了一碗粥又昏沉沉地睡去。这次却睡得不好,似是魇着了,哭醒了好几次,后来又起烧来。
孙嬷嬷去找大夫,现老头不在房里。小童看了看又大又圆的月亮,揉着睡眼说祖师爷爷月圆之夜要进山练功。
李隆业恨不得把这个古怪老头拽过来,拔光他的胡子。
江风烧得两腮如胭脂一般,两手却冰凉,李隆业想了想,将毛巾用凉水浸透拧干,敷在额头上。
女孩开始说起胡话来,呜呜呀呀地听不清楚,一会喊妈妈一会叫爸爸,还夹杂着一些二人听不大明白的胡话。李隆业在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里头,敏锐地捕捉到了“宜业”两个字,还有他没有掌握的事情么?
他像母狼护着狼崽子一样寸步不离,紧紧握着江风的手,不时把女孩纤细的手放在唇边或是脸侧,温柔如水的模样感动了孙嬷嬷,却没有感动床上的人儿。
只听少女突然大哭,声音一下子清楚起来:“我才不管王爷还是王八!唐玄宗的弟弟算什么!我不嫁!不嫁!”
孙嬷嬷听了这些混账话,脸都吓成猪肝色。李隆业不禁一怔,旋即抱住女孩,柔声道:“好。好。不嫁他。不嫁他。都听你的。”
怀中女孩双目紧闭,睡梦中泪水糊了一脸。
直折腾到将近丑时,高烧方退,沉沉睡去。李隆业看女孩了一身的汗,又叫了孙嬷嬷给她擦拭干净。
他推门踱步到院中,但见明月林间照清泉石上流,山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
他自小随兄长们读书习武,到如今也算文成武就。师傅们传道授业解惑,他既能匡复江山又不至于功高盖主招来猜忌;王府里的莺莺燕燕,外面的红颜知己难免争风吃醋抵牾口角,他能尽数摆平了。到如今父王倚重、兄长信任、妻妾和睦,可此刻却迷惑了:如果姑娘不喜欢你,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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