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任官员和京中官员又不相同。
地方上正四品,差不多同等于京中的从四品。
所以,薛霁身为正五品的官儿,又任职三司内,所以他是在可毛遂自荐的官员之列的。
听到“望梅县”三个字,镇国公薛正峰就怕情况不妙,于是先发制人,立刻推荐道:“陛下,臣以为,大理寺少卿柳大人可堪此重任。”
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也在自荐之列。
柳相元闻声倒无所谓,原也是在犹豫的。此番有人推荐他,也正好。
可正当柳相元要自荐时,薛霁却跨出一步来,先柳相元一步自荐道:“陛下,臣愿自请去润州任府尹之职。”
薛正峰闻声,两眼一闭,心道完了。
天子萧祁笑道:“既清霁是第一个自荐的人,那朕便允了。”
柳相元朝薛霁那边望了一眼,也就没再说话。
待下了朝,柳相元找到薛霁问:“怎的今日倒是自荐去润州任知府一职?你自幼便生长在京中,父母家人也都在此地。而我不一样,我并非京中人士,又无亲眷,孑然一身……只要是为民办事、为国效力,去哪儿都一样。”
柳相元话才说完,薛霁还未来得及回答他话,二人身后,薛正峰便急急冲了过来。
“三郎,你过于糊涂、过于感情用事了些!”对儿子此举,薛正峰实在心中不满。就怕他会自荐,所以他才会主动举荐柳相元的。
“柳兄,我们改日再续。”薛霁道。
柳相元自然识趣,闻声立刻抱手作别。
薛正峰则把儿子强拉去了墙角,此刻,他老人家早气得满面粗红。
儿媳妇离开了薛家,此事,身为公公的薛正峰自然也有关注,所以,他自然也知道如今那主仆三人正窝在那个叫望梅县的地方。
他知道儿子此举是为那个女人,可难道为了个女人,连前程都不要了?
自古以来,只有地方官要往京中调的,又哪里有京官自荐往地方去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父亲,我们回去再说。”薛霁倒算冷静。
薛正峰左右望了望,见四下里全是人,也就暂时憋住了心中即将喷射而出的火气。
但因负气,也没答儿子话,直接就气呼呼负手大步往城门口去了。
薛霁这会儿心情倒还不错。
哪怕知道此刻父亲十分生气,他心里也没有任何的负担。
说起来,其实这于薛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回到家后,薛霁直接跟着父亲去了他书房。
到了薛正峰书房,这里再是安全不过,于是薛正峰立刻把忍了一肚子的火立刻撒泄出来。
“三郎,你当真是糊涂了!为父也是真没想到,你竟为了个女人,自毁前程!”总之,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虽被骂了,但薛霁心情却不错。
父亲骂他时,他并未吭声。
直到等父亲骂完,等他撒了气泄了火,薛霁这才认真解释:“父亲请认真想想,如今京中局势,儿子是不是该急流勇退的好?自半年前儿子侦破了八年前苏家灭门一案,令许相一党人元气大伤后,陛下便开始对薛家也有所戒备和警惕。树大招风,该示弱时得示弱。”
朝中的局势薛正峰自然能看得明白,可就算如此,儿子又何需自荐外任为地方官?
薛正峰自然知道儿子心里的那点小盘算,此刻气怒之下,薛正峰不免也戳破了他心中的算计。
“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哼,什么为了大局、为了薛家。难道,你不是为了那个抛弃了你的女人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此番人在望梅县?”
心思被父亲戳破,薛霁也并不恼怒,只是仍一本正经着严肃说:“儿子的心意,想父亲冷静下来后,就会明白。”
薛正峰立时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低声继续劝儿子:“清霁,你可切莫糊涂。现在为父陪你进宫去,你向陛下禀明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薛霁却蹙眉:“今日儿子所行,很令陛下满意,父亲当初也在朝堂之上,该看得很明白才对。可现在,若是儿子又再折返入宫,悔于早朝上之言行,陛下心里会怎么想?怕到时候,天子不但会震怒,还连早朝上时流露出的对薛家的那点满意,也一并荡然无存。”
“父亲别忘了,阿姊还在宫里为贵妃。阿姊单纯,不擅算计,别叫她为难了。”
提起女儿来,薛正峰倒沉默住。
女儿心性单纯,又自幼便爱慕陛下。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陛下盛宠,薛正峰也不想女儿在宫里的日子难过。
见父亲沉默,薛霁又继续说:“盛极必衰的道理,想父亲比儿子明白。如今儿子退一步,想是陛下最愿意看到的。陛下高兴了,阿姊在宫里的日子,才会越发过得好。”
“只是可惜……”虽被说动,但薛正峰仍为儿子抱憾,“你是你们兄弟三人中,前程最好的一个。才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做了正五品的刑部郎中。只要好好的,不出错,日后必然是前程无量的。”
小儿子也的确是三个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他能力出众,是大郎二郎望尘莫及的。
薛霁却笑:“那润州知府,可是正四品之官,儿子这是升任。”
“屁的升任!”薛正峰气得都爆了粗口,“地方上的四品官儿,能和京里的五品官儿比吗?何况,你政绩优秀,刑部侍郎之职迟早有你的位置。你现在去任了地方上知府一职,往后再往哪里走?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呆在那个地方?”
薛霁却说:“儿子已算幸运。若非生来便是国公府之子,就算高中进士,那也是外放任七品县令的命。儿子已经比一般人高了很多,是该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