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的生理泪水迷糊视线,像无数个方形小块在填满,黑色的长体往前只迈半步便倒了下去,无论是碎骨还是剜眼都没有办法忽略。
鹿昌辅每动一下右眼在剧烈灼烧,疼得人使不出力气,手上的刀也落地他只能大喊着试图能转移痛苦,太阳光一上来剩下的眼睛更睁不开,两人一左一右不远的距离各自奄奄一息。
烈阳出来不久被黄沙遮掩,地上又开始刮风,周祈远只能由着风把自己卷进沙堆,一层一层的沙往身体上盖,很快给人原地起了一座墓。
鸣声散去,心脏跳声从左耳灌入,一下一下很慢,他睁不开眼恍然想起苍凌在雪山上那一夜是否也如此,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轮回慢慢变少,又想起那个梦,这一切如果可以是梦他希望醒来是在大理寺那夜的床上,大理寺的日常才是不可多得的,那时候苍凌没有失去任何他也是被爱的。
休整
蛮狄转攻京城打的措手不及,战况持续过久,关西援兵日夜赶来,赤州及时撤回,没有蛮狄威胁定远得喘息机会没有亡城,赤风军分两批一批接粮车守定远一批提早进金沙救人,天灰蒙蒙一片狂风依旧刮着,骑兵很快找到几个逃生的红鹰卫,张海天一看援军泪直流下,他一个滑跪到马前,“殿下失踪了!”
捏缰绳瞬间青筋跳出指骨缝,本见到张海天心里还有一丝侥幸,此刻被泼冷水苍凌忍住把人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人群跟着张海天来到流沙之地,所有人都下马刨沙,尸体一具具捞上来都为窒息而死,数百人大范围挖人终究只挖出周祈远甲胄。
张海天最惶恐,他随周祈远入金沙如今他和两百多弟兄幸存却丢了最重要的,更唏嘘的是他自己和一批人还是周祈远捞上来的。
“侯爷,当时殿下为了减轻重量不沉入流沙才脱了甲,之后就与鹿昌辅交手。”
苍凌将手里的轻甲放到张海天手里,他望着周遭暗黄的一片地,如果再来一阵风沙丘不断移动,找人便是大海捞针。
“鹿昌辅呢?”
张海天:“没找到。”
屈鸿从远处跑来问道:“张同知,流沙之后那阵风是不是西北向的?”
张海天回想起道:“流沙时候我们占据了顺风位,再后面那就是西北风向。”
屈鸿:“这块地沙丘多数矮小因为来回风向不定堆积不起来,如果是西北风那就顺着风向找。”
人手集中开始加速往西北刨,刨到一半指腹破皮,张海天多次让苍凌去休息苍凌都不为所动,地面风开始蓄力,有人在前边叫道:“有大风大伙加快点!”
每挖出一个人苍凌心脏都随之吊起,见不是周祈远又落回谷底,一来一去他开始觉得呼吸沉闷,只能一次次祈祷下一个没有挖错。
地面开始浮尘,片刻后风急促骤聚,苍凌用手臂挡着沙尘膝盖往前挪动一只手没闲着继续挖,地上刮起厚厚的沙子如一拳砸到苍凌手臂,他不由得往后倒,抬头剑眼球一下捕捉到不远处露空的衣角,是他熟悉的那件冬衣!
苍凌因为起的太快身体大面积暴露在风中,一下又扇回地,他不管不顾往前奔去,沙子进眼,但很快被眼泪冲出去,逆着风的每一步都沉,接近真相心脏跳动剧烈,最后十几米他直接爬过去,刨开衣角沙子露出一块皮肤,虎口上留有伤疤,苍凌双手都捏住那个手拼尽全力往后拉,有风力在前面推着无形中加份力上去,人终于脱离沙堆。
“找到了!”苍凌想叫人过来帮忙,却发现喊出去的声被风吹得稀碎,前方满天黄沙往这儿快速袭来,他听到张海天在身后喊撤,苍凌手绕到周祈远腋下架起人往边上挪,但发现腿软得根本走不远,他扯下身上的披风从上罩住两个人头,手紧紧将人搂到怀中。
苍凌自知他这一生容错率有多低,漫长的余生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若再失去他该何去何从。
“我们是不是要葬在这片沙漠里了,也许真的醒不过来。”两人交颈搂着,头被罩住一片黑,只有冰冷皮肤的触感在告诉苍凌他怀里是搂着一个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人,“周祈远,该脚上套锁栓在屋里不能出去的人是你。”
周围的风迅速卷起,如果不是两个人早被抬走,猛一个悬空苍凌死搂着人,摔回地面背遭一击,背后箭孔伤口好似撞上电钻。
半晌后周围人声接近,确定风停了苍凌才撤披风,随身带来的郎中准备充分,人平躺放地上,先处理了脸上的沙子,好在周祈远在沙堆里用胳膊抵着口鼻没有堵塞,对着棉衣尚可以短短地呼吸几次,郎中给人浇水按背灌水,须臾后有了鼻息,一众人终于不再紧绷着。
屈鸿:“上马,我们得尽快离开。”
返回路上加快脚程,在金沙最近的一个村口里暂时歇息,这口村没什人生活,找到一家壮年男丁,他一看一众披袍擐甲的人进村吓得话都说不齐,屈鸿直接塞了钱袋说明住一晚,壮丁看还给钱就确定不是土匪才答应,还让出大灶台供他们做饭。
章真桦清理完伤口一边缠绷带一边说:“殿下头部遭了重击可能醒来才能知道对神智有没有大伤害,轻者可能会时不时头痛说重了可能会丧失正常人智力变得疯疯癫癫。”
屈鸿刚出去解决士兵一晚住宿问题屋里头只有太医和苍凌,苍凌清楚记得当时周祈远脑袋一边全是凝结的血问:“除了脑部其他地如何?”
章真桦绑完绷带继续观察,然后道:“右耳受损严重,可能交手时候被火药炸到了,这只耳朵还能缝针但怕是听不见了。”又想到苍凌身体状况补充道,“那么危险的地方命都保住了,相比之下这些都算小病小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