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一面火光冲天,苍凌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走生怕火烧到衣服,这么大的火他脸上却只有跑累的汗水,像是感觉不到热或者说这火只是个障眼法,于是苍凌一闭眼冲向火里,终于在里头碰见人影。
但苍凌却吓了一身汗,他俯视着地上匍匐上前的人,一个被火烧的不成样的人在向他爬来,苍凌忍着恐惧本能地弯腰,他摸到滚烫的皮肤,那人指头上全是一块块被火烧糊的烂肉,能看出皮肤下森森白骨,苍凌没有勇气再去看人的脸,他努力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发不了声。
直到地上幼小的一团影子不再动弹,火影像扭曲的油画包围住他,像奇形怪状的人在向他伸出四肢,苍凌义无反顾保住地上的人,他怕看见烧糊的脸所以扣着人脑袋,鬼影缠住双脚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幼时抱着苍竹大腿,在窒息前看到了怀里人耳廓上的红色小耳挂。
咣一声屋门被大风冲开,冷风灌进苍凌领口,他攥紧被子在床上大口呼吸着,张望着灰蒙蒙的房间意识到做了噩梦。
苍凌起身抓了两边门扇,十一月第一天院子已经盖上一层薄雪,冷风吹干身上粘稠的汗,有几片雪花落在鼻梁上,又被皮肤温度烫融。
苍凌拼起那个梦,视角低矮像是年幼时经历的,那扇大门正是靖北侯府,窗纸里的身影大概是苍竹离开瞬间,至于后一扇门的火景是记忆里拼凑不起具体场景,但烧死的幼体是周祈远,他记得恒亲王灭门当日是有一场火。
休假期间苍凌两头跑,辞了谏院工作到大理寺卿职位,院上下齐心协力忙着收集沈家烂摊子罪证,三日忙的昼夜颠倒,苍凌睡觉最长也两个时辰再多就会梦魇,所以他干脆在大理寺暂时住下。
三日后上朝,一场大雪后温度骤降,苍凌批了大氅,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化去马车难行,他便徒步进宫。
朝会上讨论各州秋收田税,各部门揽了自己的活也没后话,天气这么冷谁都不想在殿内冻着脚扯犊子,结束后出宫小道已经扫了雪,众人都往这道出宫,小道比平地高五个石阶,脚下滑大伙都扶着栏杆,前头堵着路走的慢。
苍凌交完手上的案子出殿算晚,他往小道看去,人挤人压根没有移动迹象,他只好耐着性子跟随大部队,小道若是观赏雪景视线佳。
赶上人群后苍凌发现这群人没有着急现象,都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苍凌侧身望去见大殿不远处有人影,只是那人穿的差点素隐没在雪中。
“我这赶忙过来要推你走大道的没想到你已经看见了。”周谦从人群走出来站在苍凌身侧,一道看着远方,“太子要六弟以此明志,知道不能落了屈打成招的口舌变着法让人自己领罚,这么冷的天。”
苍凌说不出话来,像被风吹愣了,周谦瞪走周围看热闹不显事大的官员,最终在国公一句呵斥下人才珊珊离开,道路一下清净。
周谦讷讷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六弟什么苦没受过这点不算什么。”
苍凌心道如此,正因为周祈远过去受过太多罪所以即便周淮把人扔火坑冰窖都没人觉得过分,可如果换个人谁都觉得皇家颜面该顾及三分,何至于让人衣衫不整在大殿外跪着给人当乐子看。
苍凌强撑起脸颊肉笑一个,说:“无事,天冷殿下先回吧。”
周谦待着也说不出什么真能让人舒心的话只好拍拍后背先离开,前脚刚走一阵风袭来,天空断断续续下起鹅毛雪。
交易
苍凌伸手扶住了栏杆,心脏仿若被梦中鬼影缠住几经闷痛,大概站了有半个时辰那么久,脚步声闯入苍凌反应过来时已经手背上的雪已经积得遮住了皮肤。
小华子给苍凌撑着伞,说:“奴才发现下雪了的时候这外头已经下这么厚了。”
苍凌拍去手上的雪道:“现在即便跑过去了,到时雪黏靴底恐怕也跑不快。”
小华子赔笑,他同样与苍凌注视着雪中人影,轻声道:“既然怎么都慢侯爷不妨就多看一眼吧。”
苍凌对冬天一直没有好的回忆,第一次对雪的伤痛是苍竹离开那年,后来是蒋文尘贬谪那年,他固执地认为冬天是上天派来世间的抢掠者碰着苍凌总要带走些什么才算完结。
许久后苍凌终于直起背伸手取了小华子手中的伞,说:“雪天地滑公公可要扶好栏,天黑前总能找到好的路莫急着走下坡路啊。”
小华子弯腰侧身让出道,苍凌走路卷风短暂发呆的时间人已经成为雪景红点。
侯府本完样的雪地上多出歪歪扭扭的猫爪印,苍凌顺着脚印发现了躲在亭柱角的貍猫,他倾身将其抱上怀,“也是难为你能找到这儿。”
过去几天糟心的事重重,苍凌怕貍猫习惯不了新的环境便让钟小八随时去秋水居给它喂东西,不想这只猫竟然鼻子灵找到了这儿。
前脚刚出亭耳旁听得一道嘶鸣,苍凌止步,余光扫到脖颈处的剑刃,他按了按冒出尖的猫耳,道:“先生刚到的吧?”
身后听得一声冷哼,“我此前说过我这一生就一个弟子,如今他为了你冒险我这心里太不是滋味。”
“原本周淮就是冲着他皇子的身份来的,不存在为不为我的说法。”苍凌往旁撤了身,躲过剑锋,“不过我的确沾了他的光能留在这里不受牵连。”
梅七风尘仆仆身上披着蓑衣,他收起手中的剑,“想来也是,他要真出事你也茍不过这个冬天,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苍凌侧身伸臂,梅七迈着大步进了屋,屋里封闭空气比外头暖上一些,苍凌一边脱乌纱帽一边说:“今日我见了皇帝觉得他可能不单单是生病,更像个中了毒。之前那么容光焕发的一个人短短两个月里怎会有油尽灯枯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