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转身,有说有笑地带着人往里走。
前两次来,容华都没有好好观察过吴氏的居所。这次,容华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路,才发现越往里走,越安静,静到让她觉得压抑。
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般,漫长的让人觉得难挨。
见到吴氏后,这种感觉攀到了顶峰。
傍晚时分,天将暗未暗。
膳厅里并未点灯,昏黄光线下,吴氏枯坐在杌子上,桌上的饭菜不见她看上一眼,却盯着桌上摆放在一块儿的两副旧碗筷怔怔出神,连门外有人来也不曾察觉。
桌上为何摆两副旧碗筷?容华带着疑惑看向孙嬷嬷。
瞧着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吴氏,孙嬷嬷眼神一黯,并未马上回答。
虽然孙嬷嬷什么也没说,容华却已经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祖母说过,吴氏和老侯爷伉俪情深,哪怕多年来吴氏只生了萧随一子,老侯爷也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
多出来的那副碗筷,想来是吴氏给已故老侯爷准备的。
容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是震撼,可震撼里又带着一丝酸胀和心疼。
到底是怎样的深情,才会在人去世多年后还这样念念不忘,独独不肯放过自己。
四十出头便满头银发,便是年近六十,无儿无女的祖母瞧着也比吴氏过得鲜活……
容华脑子里再没了打扰不打扰这层顾忌,发自内心地心疼起吴氏。
往里走几步,跨过门槛,容华来到桌旁,柔声喊了句“母亲!”
像是梦中被陡然惊醒,听到声音后,吴氏先是一怔,而后眼珠子慢慢挪动,视线落在容华身上后,又不动了。
“……”
银珠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不妨碍她看出吴氏的异常。
她在后面悄悄拉了拉容华的衣袖,容华没有回头,只在衣摆的遮掩下,轻拍银珠的手以示回应。
就在孙嬷嬷一脸歉然地看着容华时,吴氏终于意识回笼,认出了面前的人。
吴氏有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看着容华,很不习惯地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长辈该有的慈祥,“来多久了?”
仿佛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般,容华语气如常地回道:“才刚来。”
想到吴氏刚才那番模样,容华顿了顿,接着说:“华儿知道母亲潜心礼佛,本不该上门叨扰。但华儿初来侯府,尚有许多不懂之处,想向母亲求教,母亲不会怪儿媳不请自来吧?”
银珠疑惑地看了眼容华,心里嘀咕着“出嫁前,容老夫人把该教的都教了,夫人学起东西来又是一点即透,不应该还有问题呀!”
吴氏没料到容华会这样回答,沉默了片刻。
多年来她避居佛堂,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就连新妇请安问礼都被她省了。
可眼下……对上容华无比诚挚,又饱含期待的目光,吴氏不由想起昔日挚友,古井般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