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谙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轻轻点头:
“我知道的。”
不等她走出殿内,就听见内殿传来争执声,邰谙窈立定脚步,她仿佛是有点不知所措,回头看了一眼,待听清了长姐和母亲是因她的事在争执,不由得紧张地抿了抿唇。
扶雪忙忙带着她走出了大殿,殿门一关,将争执声都盖住。
但邰谙窈依旧紧绷着身子,仿佛整个人都不自在,扶雪看在眼底,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邰谙窈也不需要劝慰,她只是有点意外。
府中一门心思让她替长姐争宠,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进宫后争取诞下一位皇嗣交给长姐抚养,可是,原来府中和良妃对这件事的意愿不同么?
邰谙窈有点不解。
良妃身体有碍,瞧着皇上对她小产的反应也知晓皇上的态度,如此一来,从府中挑一个人进宫替她争宠,对良妃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她为什么不同意?
陡然,邰谙窈觑了眼扶雪,想起来时路上扶雪对她的提点,和在殿内良妃无意间释放的善意。
她忽然觉得可笑地轻扯唇。
原来她这位长姐是这般良善的人么?
无人注意的角落之处,邰谙窈眸底的神情有点一闪而过的晦暗,她漫不经心地想,府中将长姐教导得真好啊。
良善,温婉,和她截然不同。
蔌和宫内有一棵桂树,如今未曾开花,只能借着乘凉,树下有石桌和石凳,扶雪将邰谙窈领到桂树下,让宫人端来茶水和糕点,轻声介绍:
“这是碧螺春,年时才上贡的新茶,娘娘后来查出有孕就一直闲置了下来,二姑娘尝尝喜不喜欢?”
茶香四溢,邰谙窈久居衢州,这京城许多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奇,这贡品茶叶也是其中之一,她小心翼翼地将茶水端着送入口中,轻抿了一口。
她只品到一点涩味,很快转变成淡淡的甘,微不可察,最终只余下些许茶香残余在口腔中。
这般好的茶叶,邰谙窈细细地品口中的茶香,余光瞥见扶雪习以为常的模样,只觉得那点甘甜最终变成一抹久久不散的涩味。
邰谙窈将茶杯放下,她轻垂下眼,转头朝内殿的楹窗看去,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我还要等多久?”
扶雪安慰她:“应该很快了。”
邰谙窈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手帕,这般回答,她好像总是经常听见。
年少时,她问舅母,娘亲和爹爹何时来接她回家,舅母总是回答她,应当快了。
应当快了。
她为了这一句应当快了,日夜盼着,整整等了十二年,久久等不到音讯,直到长姐身体有碍,才等到了京城来人接她回家。
才入了家门不过一日,又被府中转轴送入宫中。
见她一直垂眸不说话,扶雪觉得有点头疼,又怕她心思敏感会胡思乱想,不由得斟酌着话音:
“二姑娘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奴婢领您去花房转转?”
良妃喜花,蔌和宫内有一个偏殿专门用来养花。
邰谙窈乖顺地摇头:“不用,我在这儿等着母亲和娘娘就好。”
她稍稍抬起一双杏眸,干净透彻,也透了些许的拘束,仿佛有点怕给人惹麻烦,扶雪一时间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骤然想到这位二姑娘一直久居衢州,如今刚入京就被带入宫中,其实心底应当也是不安的吧?
偏偏娘娘这时还将二姑娘拒之门外,哪怕事出有因,也不怪二姑娘会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