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救的那只狐狸,白墨身体如被点穴了般,瞪大双眼惊恐不已,更如蟒蛇绕身,不敢动弹。
“……快给我下去。”
而近在咫尺的那一双狐狸眼,浅如琉璃,瞧上去高贵无比,宛如一个冷傲的王子。
狐狸之所以与白墨这般近,只不过是最后的求证,盯着白墨看了片刻,终是冷冷地转身,长长的尾巴对着白墨脸上一扫,一跃而起,两只前腿跳上了扶栏,那只没受伤的后腿受力,三条腿端端站定在了扶栏上,长尾一卷,围着身子,眯阖着眼睛,晒起了太阳来。
白墨这才如获大赦,眼神扫过狐狸受伤的腿,布条绑得还算结实,腹部的血渍早已不见,干干净净,雪花溜白的,看来这只狐狸还很讲究。
狐狸从自己身上来了去,他只当狐狸是因为他救了它,而对自己亲近了。
到了晚上,白墨早已不在回廊上,狐狸却直勾勾地盯着苍穹,那月朗星稀的夜色,直至明月高挂正中,他的身子在月光下泛起了一层荧光。
狐狸清楚,他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回头看向屋内安睡之人。
从此以后,你在世为人,我永归为妖,真的再无瓜葛了。
随着消散的荧光,月光下的狐狸变得模糊透明,转瞬消失得无踪。
次日,白墨觉狐狸不见了后,以为它又是跑哪里去了,便没在意,可直到晚上都没有看到狐狸回来,他才确定这次狐狸是真的走了。
当晚,白墨睡得很早,却莫名其妙地进入到了一片竹林,他还纳闷呢,自己大半夜地不睡觉,出来梦游了?
竹林很大,他顺着隐隐可循的光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出路,正想着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一根压压惊。
可将身上两个裤兜掏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明明记得自己,将两包烟揣在两边裤兜里的。
这是他的习惯,就好像他习惯穿运动套装一样,而且每一款都会买好几件,因为他懒,为了方便,一次一款买个够,屡试不爽。
所以不了解他的人,总觉得他是那种,一身衣服都不带换洗的人。
没烟抽,只有继续找路,可还没走多远,他脸色瞬间大变,终于觉哪里不对了。
这片竹林似乎太安静了,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么一想,更惊得浑身一凉,身上的血液瞬间全部流入到双腿,似乎连血液都在提示他快跑。
说跑就跑,但跑出去没几步,又如魂儿落下似的给跑了回来。
神色更加的惊恐,铁青色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最后所有情绪都汇聚在了嘴边惊诧的两个字中:“老妈?”
他惊悚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那张本来就生的秀气脸上,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神情肃冷,可又与印象中的神情截然不同。
眼前的老妈穿着一件蓝底小碎花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编成了一个麻花辫,自脑后垂下放在了胸前。
他的腿虽然迈不开,可眼眶已是猩红一片,鼻头酸痛得像是多年前被老妈捏过的感觉一模一样。
多么熟悉的身影,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老妈……”
他又唤了一声,并朝自己老妈奔了过去。
这个人是曾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公外婆外,唯一给过他温暖,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再见到的人,此时此刻就在眼前,他岂有再要她消失的道理。
就在他极力想要去抓住这个烙印在他心上的人时,身子一个趔趄,又给生生刹住了脚步。
目光自自己母亲身上,移到一侧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位白苍苍的老妇人身上,这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杵着拐杖站在雾气弥漫的竹林之中,诡异阴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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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刚刚那般大的动静,那老妇人与他老妈居然都视若无睹,这才记起自己老妈已经死了多年。
那么……这是梦?
他再次将目光移回到自己母亲身上,眼泪已经在眼中打转,这么多年了,他的母亲就连梦都不曾给他投过一次。
当下这般突兀地见到自己老妈,不管是不是梦,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千言万语,竟一时全部凝噎在喉,再难吐露只字片语。
他与自己老妈并不像,确切地说,他与他们一家人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也是他最耿耿于怀的事,也是他永远融入不到一家人的原因。
老妈长相虽然也很清秀,可比起他的容貌,那就逊色了很多,自己姐姐随了父亲的长相,更是没法与他比。
从小到大,周围无人不拿他的相貌与家里的人作比较,流言蜚语好似散射的枪弹,总有那么几能射中靶心。
每一道重伤,无疑是将他驱离家人的杆桨,他与家人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淡漠,到最后便是水火难容的地步……
见自己老妈一直看着那妇人,便也好奇地看了过去,他他在老妇人的后侧方,离那老妇尚有几步之远,看不到那老妇人的脸,只能看个背影,身上服饰并不是常规款式,可又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服饰。
可就在他的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的同时,那老妇毫无前兆地将身子霍地转了过来。
他的目光刚好与那妇人的目光对上,当即更加骇然,那老妇人眉眼尖锐得不似人面,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从来没见过什么人,会长出这样的一双眼睛来,眼角朝下,眼尾高吊,将那对眉毛生生挤到了中间竖着。
好在那老妇人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又转身面向了他的老妈,开口道:“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罢便将手臂搭着的一张皮毛,朝他老妈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