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仁疲惫地靠在椅中,看著那株刚刚赏赐下来的红珊瑚,这株红珊瑚乃海外小国所贡,亦是小国中难得的珍品,昔年乃是进贡给先帝之物,明世仁清楚地记得当年这红珊瑚先帝甚为喜欢,在自己每年到头出席的屈指可数的家宴上,在一瞬间也是被这耀眼的红珊瑚迷花了眼,只是在那时却也有份自知之明,以自己的圣眷恐是与这珊瑚无缘了,果不其然,先帝果然将这珊瑚赏赐给了当时最受先帝喜爱的八皇子明世翼。
明世仁在如今都可以清楚地回忆起那时的心情,不甘,妒忌,愤怒,同样为一母所生,自己早早地便搬出宫去独立开府,没有人会去想最初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有病在身,独自一人在外,在那些奴才们明里暗里的敷衍下是如何才将府中的一切拿捏住的,而在那时宫中的父皇母後也没有一人会想到他,而明世翼根本不用费任何力气便得到了任凭他怎样努力也换不来的一切,对明世翼的怨恨从那时起便在心中生根发芽,而之後明世翼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这一刻的延续罢了。
明世仁忽觉胸口处一阵钝痛,他皱眉轻柔著胸口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那株红色珊瑚前,本想要伸出触摸的手在最後一刻又缩了回来,他不清楚明世云这是无意为之还是在那次家宴上就留心到此事,不过,无论如何……
巨大的声响引得在书房外伺候的内侍虽碍於明世仁之前的命令不敢擅自闯入书房重地,但也仍是在书房外担心地询问出声,却也只换来书房中人的大声呵斥。
书房外安静了下来,在书房内明世仁看著粉碎在地下的点点红色,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之前的红色珊瑚已被明世仁一手挥落在地,这刺目的红色宛若扎进他心口的一根刺,时时刻刻都会提醒著他那称得上悲惨且无人问津的过往,如今明世翼死了,明世和也死了,他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苟延残喘的五皇子了,如今他的母後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就只剩自己了,不会再有人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著他了,再、也不会有了,在这世上今後不会有人再瞧不起他!他要活得长久,他要让那些过去曾经都在暗中嘲笑过他是短命鬼的人们看看,他会比任何人都活得好!
在过於强烈的情绪过後让明世仁不得不找到可以依附身体的椅中慢慢坐下,而他也渐渐地从那阵情绪中缓解过来,这时的明世仁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那在地上的红色碎片仿佛连成了一片红色,身著龙袍的明世云在这片红色中渐渐浮现,明世仁好似看到明世云那嘲讽的笑容,他仿佛听见明世云在对他说:“你就是个可怜鬼,你是这世上最可怜之人,最可怜之人……”
“最可怜”这三个字不断在明世仁的脑海中回响,他也好像看到了明世云在对他露出更加讥讽的笑容,明世仁想要吼出什麽,只可惜,他却一个字也说出来,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自卑沈默的自己……,明世云!今日之事我会让你知道在最後到底谁更可怜!
“皇上,”马总管在御花园寻到皇帝後便匆匆来到他的身旁,今日皇帝难得空闲来到御花园中休憩,马总管颇为小心地接近道:“皇上,那红珊瑚已经赐到五王府中了。”
明世云此时身处石亭之中颇为自在惬意,缓缓倒了一杯清茶神情悠然,即便听到马总管所言,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动,只是淡淡地问道:“那五王爷在接到旨意後神情如何?”
“五王爷自是叩谢圣恩。”马总管中规中矩地回道。
明世云听後端起茶杯,轻嗅了一下杯中的茶香,神情间显得分外满足,幽幽地说道:“他自然是要谢恩的,朕将他多年以来所求之物给了他,他又如何能不欣喜呢?只盼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这狂喜之情才是,你说,朕要不要派个御医去五王爷那里瞧上一眼?”
“一切听凭圣上之意。”马总管在明世云身後一侧低眉顺目地回道,恰好这时用余光望去正好看到皇帝嘴角微微勾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得马总管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那你就派御医去五王爷那里看看吧,药材什麽不要吝啬找些珍品过去。”明世云毫不在意地吩咐道。
“奴才遵旨。”马总管匆匆退下连忙去亲自准备这一切,事关五王爷,他总归谨慎小心些没有大错。
马总管退出後,对於刚才的事情明世云并不上心,依旧悠闲品茶。
明世仁,我已经把你之前最喜欢的东西给你了,你可满意?只怕这时再看到这样东西你已经不会想要了吧,不知你对於其他的东西是否还是如此之想呢……
在这日深夜吴含接到了一份密旨,看过旨意的他唇畔的冷笑无法遏制,当今皇上真是通达之人,弃子就该有弃子的用处,不是吗?吴含在这时忽想去看一眼柳言希,尽管明知相见也是无望,但吴含却想呆在离那人最近的地方,所以在深夜驱车来到柳府不远处的吴含只是掀开车帘看著柳府正门前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摆,吴含在这刻由衷期盼那个人影能够打开府门看到自己一眼,只是奢望终归是奢望,柳府大门前始终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吴含在车中自嘲一笑,他还有什麽可期待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会是他的,既然如此,他再这样纠缠下去,也太难看了,原先那个洒脱不羁的自己在年复一年的权利倾轧中终是消失,连本性都迷失的人又何曾妄想会得到那人的垂青呢,以往的自己不过是身陷其中而不自知罢了,怨,恨,皆不过是妄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