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缓了许久的神,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安平王府。昏迷前的记忆撞入她的脑袋,她猛然忆起胞弟与陆梦嫣在火海里缠抱在一起的景象。
她自己嫁去镇国公府后日子过的一团乱麻。与夫君许湛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只靠着持正稳重的心绪磨着自己的性子。
若要说句难听的话,她如今在镇国公府的日子和行尸走肉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她能喘息,而死尸不能罢了。
弟弟苏礼是鲜衣怒马、处处透着勃勃生机的少年郎,如此年岁,正该是寻个合心意的闺秀成家立业的时候。
苏婉宁伤心到几近昏厥,对胞弟的愧疚已然遍布了整个心池。
苏老太太最了解嫡孙女的品性,当下便温声劝解她道:“陆中丞家的小姐品貌德行都尚佳,这事是我们安平王府占了便宜。”
宗氏笑盈盈地端来了一盏温温热热的燕窝,笑着与苏婉宁:“如今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顾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了。”
周围的丫鬟和婆子们都冲着苏婉宁柔意一笑,尤其是苏老太太与宗氏,更是笑得眉眼弯弯盈盈如天上月一般。
女子成婚有了子嗣方才算是在夫家站稳了脚跟,苏婉宁在镇国公府过的艰难,如今被太医诊出了有孕,自然是件好事。
苏婉宁怔惘般地抬起头,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烁得未曾回过神来。
苏老太太隔着雕窗瞧了眼跪在庭院里的苏礼,心里知晓孙子早已有了中意的闺秀,那闺秀是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出身虽低微了一些,可却是个知书达理、端庄懂事的好女孩儿。
人生在世讲究缘法,礼哥儿与那闺秀之间却了点缘分。
“把二爷扶起来吧,等明日他身子养好些,咱们便该去陆中丞家提亲了。”
苏婉宁默然无语,因祖母与娘亲都为了她有孕一事而万般高兴,连带着她心里对这孩子也生出了几分期盼来。
兴许有了孩子以后,许湛便能收一收那风流的性子。
只是她已对许湛抱过太多次期望,回回都只能得到些失望。
她已不敢再去奢求。
“这事是孙女的错。孙女也知晓礼哥儿不想娶陆家小姐,只是……”苏婉宁心里又委屈又难过,一时便眨动着那双雾蒙蒙的明眸道。
她一落泪,宗氏的心就仿佛被人用匕首割过一般疼痛难忍,立时也哀哀戚戚地说:“哪里有这么多想娶不想娶,礼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王家的雯姑娘也是通情达理的孩子,她们这一世少了点缘分,只盼着来世能修成正果。”
苏礼正巧被婆子们扶着走向流云阁的正屋,骤然听得母亲的话语,心里甚是悲怆。
可他想到长姐心里的苦楚,便又只能将这悲怆压下来,改换着一副喜气洋洋的面容,撩开帘子,走进流云阁的内寝。
“长姐安心养胎,等过些时日弟弟大婚时,你得带着小外甥来与我贺喜才是。”苏礼笑着凑到了苏婉宁跟前,满脸揣着笑道。
苏婉宁托着病容朝他招了招手,苏礼便走到了苏婉宁的床榻边,如幼时那般承欢在长姐的膝下。
“是长姐的错。”苏婉宁哽咽着说了这样一句话后,眼瞧着便要落下泪来。
苏礼连忙攥住了她的手,笑着道:“弟弟得了这样好的一桩婚事,长姐何错之有?”
宗氏也心疼女儿,便顺着苏礼的话道:“礼哥儿说的没错,这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如今只要想着好好养胎就好了,其余的事不必操心。”
一家人都顾念着彼此的心绪,亲人们不愿苏婉宁伤心,苏婉宁也为弟弟的婚事而愧怍难安。
此情此景之下,若再说那些剜心的话语便只会徒增伤悲。
好在也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起码苏婉宁有了身孕后,在镇国公府的处境会好上许多。
“一会儿天色该黑了,我的意思是今夜你和姑爷就留宿在安平王府,想来你那婆婆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苏老太太道。
苏婉宁自嫁去镇国公府后回娘家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闻言她心里自然万般乐意,只是担心许湛不肯。
苏礼瞧出了长姐脸上的担忧,便拍着胸脯道:“姐姐放心,我这就去与姐夫说,保管他答应。”
他五岁开始便跟着本朝第一武师学拳艺,若论拳头上的本事,整个京城的纨绔子弟加起来都不够苏礼打的。
宗氏听闻便笑骂了苏礼两句,最后才说:“好好与你姐夫说话,你姐姐还仰仗着他过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