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诸葛言然闻言暴怒,左手拍上桌面,起身怒斥道:“你母亲的丧事你不要诸葛府操办,还到外头求了商少行,事已至此我们也就不说了。如今丧事办完你还不回府去,不是叫人拿短嘴说我们吗?你等于在当中给诸葛家嘴巴,给我们没脸你居心何在”
与诸葛言然的暴怒相比,红绣面上神色淡然多了,仅是微笑并不多言,心道诸葛少爷原也是不傻的,“竟然”瞧得出她在给诸葛家“没脸。她娘在,她没法子才认了诸葛老爷做干爹,如今娘都没了,她管诸葛老爷是何许人,她一概不认
“大少爷说笑了,红绣怎会是成心给诸葛府没脸,是在是怕耽搁了月夕评比。诸葛家已经连输了这些年,红绣如今将重担抗与肩上,先前在圣京城又遭了偌大声势,若真败了,不光是我一人,整个诸葛家不是也要丢体面。”红绣说到此处低垂眉眼,悲凉叹道:“如今我娘不在了,我的心思都系在诸葛家上,月夕的绣品已成了寄托,大少爷若认我是义妹,就莫要在为难与我,叫我想起那许多伤心事来,在别院安安静静潜心绣我的‘凤凰翱弋’图,不是很好?”
诸葛言然眸现疑惑,红绣表情并无异常,话说的也真诚,可他总觉得某些事情再不知名的角落已经在产生改变,他甚至分不清她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可月夕评比于诸葛家的确甚为要紧。他怎能坏了父亲大人的好事?
思及此,诸葛言然只得作罢,转了语气温和的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莲居给你留着,待好些了,你再回去。”
“多谢大少爷了。”红绣起身微福了一礼。
送走了诸葛言然,红绣没有回她的绣房,呆呆坐在堂屋中,仿佛还能感觉到娘亲未走,还在身边似的。
诸葛府中她的确无流连,可外院之中,有她与娘亲最深切的那些记忆。她真想回去看看,算作一次祭奠,也算作一次结束。毕竟她不能总是如此消极,她的路还长着,她必须振作起来,才对得起重活一次啊。
红绣打定主意,命凡巧去叫下人备车,只带了丹烟一人离开别院,去往诸葛府方向。到了府门绕路而行,并未走正门,而是从她常常走的那处临近马棚的侧门而入。
看门的自是识得红绣的,见她前来忙躬身行礼。红绣只道莫要声张,她稍后自个儿回内院去,看门的也点头应允。
在外院土房中坐了许久,回想了许多重生之后的事,离开之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慢慢走向镜湖所在的花园,红绣素白的孝服被风吹的飘舞。这里她仅带着连翘来过一次,还遇上了大夫人让她受了惊吓,往后再想带她来,也再没机会了。
转入月洞门,瞧见熟悉的景物,红绣不免心下惨然,自觉早已流干的眼泪再一次夺眶流下。她苦笑一声,忙用袖子擦拭,却听不远处的假山背后,似有谈话声传出,仔细听来竟像是诸葛大少与大夫人。
耍的就是你
耍的就是你
“娘,你此番作为实属不智,”诸葛言然语带埋怨,“我爹看重的无非是红绣的一手绣艺而已,对她娘本没存心思。”
杜氏不满的道:“谁知道你爹存了什么心思,连翘那个贱人整日痴痴盼着,爷们儿不是最吃她那一套?好容易借贱丫头的手斗掉个柳姨娘,在给我弄出个连姨娘来,府里的日子真没法子过了”
“哎”大少爷叹气,无奈道:“娘,你果然不了解我爹,柳姨娘年轻美貌的他尚且不放在心上,为了月夕比评说贬就贬,为了红绣开心,明知道她被算计也不予以召回。连翘人老珠黄糟糠不如,他怎么能瞧上眼?他一切都是为了红绣的手艺罢了。”
“我怎会知道他如何想,再说我也只对连翘说老爷不想娶她,也不会认红绣,她是她女儿的绊脚石。本想叫她哭一哭呕一呕,谁承想她还真死了。”
“如今只希望红绣没了亲娘,能将感情转移到我爹身上,毕竟他们也是骨血亲情……”
红绣呆呆的站在门口,怎么被丹烟拉开的都不知情,待回神之时,二人已坐在马车上。
见红绣眸中重现清明,丹烟松了口气,道:“姑娘,你没事吧。”
红绣比往常还要镇静,淡淡笑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丹烟无法从主子眸中瞧出异态,想起方才之事,正色道:“姑娘,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人?”
“处置?”红绣被丹烟用词逗笑,“我只不过一个小小绣娘,能将堂堂诸葛家正妻和少爷如何?今儿无意中听了这些,都不知是不是他们故意设计叫我听到的,身旁怎连个伺候的都没有。”
“姑娘,奴婢觉着他们不是作假,说那等见不得光的事怎会叫下人在身边伺候。”
红绣此时心乱如麻,不应声,闭了眼睛靠着马车的车壁。真相往往都是残忍丑陋的,现下她知道了真相,却并不觉得意外,只觉得连翘死的太冤,太不值,连翘也太傻,太执着了。“认祖归宗”于她来说本不重要?她就是拐不过那个弯,觉得让她做了诸葛家的小姐是最大的幸福,殊不知她的离去,才是她最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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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绿荷霜剪破,赚他秋雨不成珠。”
红绣从妆奁中拿出一支白玉莲花簪递给身后的梅妆,轻轻叹了一声。
一旁丹烟将茶盏轻放在桌案上,笑道:“姑娘,你又要悲春伤秋了?今日不过瞧了望夏湖中荷花凋残,就嘟嘟囔囔了一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