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半隐在袖中的手,拢着轻轻搁在了肚腹的位置,眼底有刹那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秦寿目光沉了沉,他深深地看了雒妃一眼,转身就走。
没了秦寿的逼视,少了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雒妃才稍稍松了口气,继而便是拧起眉头,她现在倒怀疑,秦寿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不过,这念头也只那么一瞬,她就否定了,上辈子两人那样都没怀上过孩子,没道理这会,他就能反应过来。
她觉得,约莫秦寿连妇人身怀有孕后有何症状都是不清楚的。
但为了心安,她还是掰着指头算了算时日,约莫再有半月,三月足了,胎坐的稳当些,她就该回京了。
之前确诊之时,她就已经往京城中送了信回去,这会宫里的母后与兄长,该都晓得她是真怀上了。
她这样想着,也就没在过问秦寿是否回了军营。
除了每日到了用膳的时辰,他准时过来与雒妃一并用膳,瞧着她吃些酸到倒牙的吃食,旁的并不多加过问。
而晚上,原本雒妃还担心他会回主屋来,便是连六宫娥都防着这点,可除了头一天晚上秦寿是半夜摸上的床榻,那之后,他都歇在书房。
用延安的话来说,就是王爷可是很忙的。
秦寿确实忙,他清楚那天白夜是跟着他回的城,但他却是一直未露面,多半是藏头露尾的在窥探。
且这些天,他时常收到营中红漆加翎的紧急文书,莫不是说突厥又来犯,大有立马就要新立可汗的消息,无一不是在催他赶紧回营。
秦寿冷笑着将那些文书一并烧了,他哪里不清楚,这些都是白夜的伎俩,且白夜也定然晓得了雒妃怀孕的事,故而联起手来隐瞒他。
他心生止不住的怒意和杀意,可这火气又朝雒妃身上发作不得,使的他近日身上寒气甚重。
这一晃,便又是十日过去,雒妃肚子里的胎已做稳,这期间最为明显的,就是她害喜少了,明显不怎么吐了,且开始能吃起来,整个人眼瞅着长肉。
晚上她脱了小衣的时候,盖因她本身就是蜂腰,纤细的很,故而肚腹那点凸起就很明显,好在穿上衣衫的时候,还不怎么瞧的出来。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在容州待下去了,指不定那一天秦寿一挨近她,就会发现端倪。
是以,这一日,秦寿照常过来陪着她用晚膳,两人默不作声动作斯文优雅的用完膳,雒妃拿丝帕揩着嘴角道,“目下已是八月,本宫苦夏的厉害,这容州又太热,故而五日后,本宫会前往兰安那边的承恩避暑山庄去消暑。”
正端着盏大红袍的秦寿动作一顿,雒妃那口吻,分明不是商量,而是支会。
他脸沿冷硬,眉目那一线丹朱色再是猩红,也显得淡然无情。
雒妃被他看的颇有心虚,便轻咳一声道,“兰安离容州,不见得太远,五日后驸马不用相送。”
秦寿两指捻着茶盏盖子一旋,甩出点滴水沫子,他凤眼低垂,就听他低声道,“公主非去不可?”
雒妃自然是心意已决,“自然。”
听闻这话,就见秦寿薄唇抿成了直线,烟色的眸底看不出半点的情绪,如一汪死水,不见微澜。
就在雒妃吃不准他会如何的当,忽听秦寿冷然然的道,“那公主一路顺风。”
比想象中的还顺利,顿让雒妃心生不真切之感,她望着秦寿,眉目有片刻的怔忡。
秦寿慢条斯理地饮完手中的茶水,他轻轻搁下茶盏,随后起身,背剪双手,就那么走了出去,从头至尾,都没多看雒妃一眼。
他这样的冷淡又目中无人的模样,倒让雒妃心里倏地就不舒服起来,她面色稍冷,看着秦寿一步一步走出去,直到他颀长的背影再看不见半点。
她才愣愣地收回目光,继而低头看着自己的粉红指尖,心里好生不痛快。
这样的情绪,一直到雒妃入睡都还伴着她,她也不晓得自个再不痛快什么,只是见着秦寿那样不冷不热,多数时候还冷冰冰,又面无表情,半点都瞧不出心上有她。
她就觉得自个像是傻子,吃那么多的教训还不够,这当还会因着他而被影响了心绪。
一转念,她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都说有孕的妇人心如三月天,说风就是雨,翻脸的快。
她笃定自己也是如此,没事摸摸肚子,在不快活,也是能心头安宁下来。
但雒妃没料到,第二日早上,她照例在园子里慢吞吞地散步,就听顾侍卫来回禀说,驸马将一众秦家军悉数招了回来。
雒妃一凛,她猛地抓紧首阳的手,厉声道,“消息属实?”
顾侍卫回道,“千真万确!”
末了,他又道,“且驸马还说,突厥乌木已死,不成气候,故而剩下的战功皆谦让白将军,他便不掺合了。”
雒妃拂袖,气恼地转身就想去质问秦寿。
首阳瞪了顾侍卫一眼,明知公主是双身子,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晓得斟酌一下。
她搀扶着雒妃,规劝道,“公主,莫急,慢慢走。”
顾侍卫让首阳那一瞪的回不过神来,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糙汉子,鬓边竟是渐渐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