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寿怔忡,他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雒妃,又问那老妪,“没错?”
老妪一跺竹节拐杖,粗声粗气的道,“对或错又如何?总归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你的了。”
秦寿沉默,他薄唇抿成条直线,眉心也是皱着,越发显得那线丹朱色艳红似血。
老妪抬手,她似乎想摸一下秦寿的脸,秦寿顺从地单膝跪下,引着她手放到自己脸上。
雒妃看那老妪从秦寿的眼睛摸到鼻子,然后是薄唇,几乎将他整张脸都摸了个遍,最后顿在眉骨上。
“你也就只有这点像她。”老妪表情似有怀念,尔后她叹息一声,对秦寿挥手道,“走吧,别再来了,这一回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罕见的,听闻这话,雒妃竟从秦寿脸上瞧出了难过的神色来,他双膝跪下,朝那老妪真心实意地磕了个响头。
末了他还转头对她道,“蜜蜜,你也该跟外曾祖母磕个头。”
雒妃张口就想拒绝,但在秦寿上深沉到不见日月星光的视线中,心头莫名发虚,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挨着秦寿别扭地跪下,当真就磕了个头。
哪知那老妪身一侧,只受了雒妃的半礼。
雒妃讶然,她侧头去看秦寿,他也是半点都不意外的模样,起身的同时还将她拉了起来,并给她拍了拍裙裾。
老妪脸上有很深的法令纹,眼角也是松弛耷着,她对雒妃招手道,“公主,与我来。”
说着,她用竹节拐杖敲着前方,摸索着上了竹楼。
秦寿双手背在身后,对雒妃道,“去吧,那也是公主的外曾祖母。”
话下的意思,就是让她勿须害怕,雒妃夹了他一眼,“本宫是看在老人家年迈的份上,不是看在你的面上。”
秦寿也不反驳,他敛下凤眼,古井无波。
雒妃提起裙摆,跟着进竹楼,出乎她意料,楼子里干净的很,并无虫蛇之类,那老妪盘腿坐软垫子上,对着门口的方向望了眼。
雒妃迈进来,在老妪对面学跪坐下来,双手拢着放在腿上,背脊笔直,一派优雅。
老妪缓缓开口,“公主非一般人,日后也是有大造化的,本来有些话不该老身来说,但谁叫底下那孩子与老身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老身也就厚着脸皮与公主说上几句。”
雒妃伸手一引,“外曾祖母但说无妨。”
没了秦寿在旁,她倒喊的再自然不过。
老妪摸着搁腿上的竹节拐杖,沉吟半晌才道,“老身想请公主记着,无论世事如何,公主与那孩子之间因果结下,好坏之分,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罢了,但请公主看在能有今世的份上,往后与他一条活路。”
雒妃震惊,“外曾祖母因何这般说?”
老妪摆摆手,“老身说的,都是最坏的结果,若是好的,自然不必如此。”
雒妃捏着袖口滚边,她觉得这人和秦寿都晓得点什么,却没跟她说明白。
老妪继续道,“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事,不该由老身来说,老身只望公主凡事多思量,世间事,耳听为虚,眼见却也不一定是真,需的用心去感受,跟着心走,就都不会是错的。”
这话让雒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面前的人虽苍老,但历经了沧海桑田,沉淀为智者,是以所谓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的约莫就是如此。
旁的老妪也没多说,她哆着手,从怀里摸出个黑褐色看不出材质的小匣子来,那小匣子四四方方,不过寸大。
“这是与公主的见面礼,”说着,她摸着将那小匣子塞到雒妃手里,掰着她手指头握紧了,“当有一日,公主遇上无法抉择的难处,又是与驸马有关的,就打开用上吧。”
小匣子并不重,雒妃也不推辞,“息宓记着了,多谢外曾祖母教诲。”
老妪欣慰的笑了笑,再三叮嘱她,“南蛮的东西,不可道于、用于外人,只认公主的。”
雒妃牢牢记住这点,她见老妪目不能视,着实可怜,便建议道,“外曾祖母的眼睛可是眼疾?吾皇帝哥哥宫中有御医无数,不若吾请来与外曾祖母治治?”
老妪忽的笑了,因着深刻的法令纹而显得严肃的面容,也亲切起来,“傻孩子,我这是天生的,不能视世间凡物,却能视旁人看不见的。”
雒妃不太懂南蛮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既然老人家自己都不介怀,她也就不再提这事。
“去吧,驸马该等急了。”老妪将雒妃送别,那竹楼小门无风自动,啪的一声关上了。
她站在竹楼楼道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竹楼下秦寿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朝她点了点头。
雒妃摸了摸袖子里装好的那小匣子,她定了定神,这才迎上秦寿。
两人来这南蛮寨子里,水都没喝一口,就又匆匆离去。
不得不说的是,离开之时,两人意外撞见被蜀南王送回寨子里的巫女莫心,她见着两人,难以置信的就像是见着鬼一样。
雒妃与秦寿皆没心思理会她,总是与莫心的那一笔,自会找蜀南王找补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