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目下就能告诉你,本宫从来都是雒妃公主。”她望着他凤眼,一字一句的道。
理智上,她晓得自己不该与秦寿说这些,应该像母后建议的那样,让他想得到而又得不到,如此才能掣肘,可毕竟两辈子夫妻一场,尽管他还杀过她,她还是不想那样做。
成王败寇,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不用再担心母后、兄长的性命前提下,旁的于她而言,还真没什么是重要的。
生或死,都是可以度外的。
秦寿单手撑头,另一只手却在桌案飞快的食指拇指相互摩挲,这是他不耐的时候或者思量时的惯常动作。
雒妃说完该说的话,起身就要往走,让顾侍卫山上讨回那四人的尸首前,她先得让蜀南王先行过来一趟,是以,她现在还真心思儿女情长,其实,也不想罢了。
“所以,公主是想与九州撇清关系,分道扬镳或者和离么?”
在雒妃抬撩门帘前,秦寿蓦地开口道。
雒妃怔了怔,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道,“是,本宫提过和离。”
是了,说她天真也好,愚蠢也罢,她就是不想利用从前付出过的感情,她也恣情任性惯了,不想违心。
秦寿继续在说,“公主就不担心,本王一怒之下,率兵南下,从前发生过的事再来一次?”
雒妃转身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丝毫不掩饰,“担心。”
听闻这话,秦寿嘴角勾起一死,似嘲讽又似讥诮。
“你要战便战,成王败寇,功败垂成,本宫也认了。”雒妃抿了抿嘴角,很有一副看破红尘的淡然。
实际,她心底一直有个念头,却从来不肯直视——
秦寿定然会是个好皇帝,比兄长好上无数倍的皇帝!
有他做皇帝的百姓,想来是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外无蛮夷骚扰,内无隐患,总比现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殷好。
尽管很不想承认,可却是雒妃越来越无法回避的事实。
秦寿不晓得雒妃这心思,他只嗤笑了声,低声问道,“本王也不说旁的,只想问公主一句。”
雒妃点头,“你问。”
秦寿忽的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公主从前可是真心的心悦九州?”
雒妃有一瞬间的茫然,这样的话,秦寿曾经也问过,她未有一次回答过,不过这会她不自觉反问道,“本宫为了你,都甘愿下嫁到容州,还处处服软讨你欢心,那不是真心心悦是什么?”
秦寿摇头,“九州在外征战沙场,公主在府中担心过吗?”
雒妃理所当然的道,“驸马少时便有战神美名,战神岂会有败,本宫何须担心?”
闻言,秦寿实在不晓得是该气还是该笑,他又问,“那公主可知,九州身上到底有多少道疤?”
雒妃拧眉回想,两人最好的时候,床笫之间也是坦诚相见过无数次,所以秦寿身上到底有多少疤痕来着?
见她那模样,秦寿半点都不意外,他再问,“你我夫妻那么多年,公主可曾想过要与九州生儿育女?”
这点,雒妃还真没想过,也不晓得她是忘了这回事,还是压根就不去想。
秦寿微微敛眸,浓黑的睫毛掩映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但凡心悦一人,会知他冷暖,会疼他所疼,心细如发到连对方身上的味道都不会忘记,且情到浓时,若是女子,自然想为心上人生儿育女,若为男子,便会想照顾她一生,遮风挡雨,娇宠后宅,不离不弃。”
雒妃心头大骇,然她脸上不显露分毫,她甚至嗤之以鼻,“驸马可做到了?竟来要求本宫,驸马莫不是忘了,本宫初初嫁到容州的时候,驸马是如何苛待本宫的,嗯?”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不是真心心悦的秦寿,至少在他面前是不能。
这样色厉内荏的模样,犹如张牙舞爪的奶猫,没有威慑力,还非得不肯低个头。
秦寿淡淡地抬眼看她,“是,初初是我的不是,所以后来那几年,我都有所弥补,想着与公主好生过下去,即便公主一直没长大,可我能教能等不是。”
雒妃简直想啐他一脸了,他才没长大,他全家都没长大!
她分明是及笄后才嫁过去的,又哪里没长大了?
“但世事难料,我不曾想,我能等着,居然是公主等不及了。”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从鼻腔带出了冷哼。
“琵琶别抱,公主是不是还后悔,没多养几个面首试试滋味?”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秦寿即便还是无甚表情,可就是从他身上散出了汩汩的冷意来。
雒妃死犟着,对秦寿又翻旧账的行为颇为恼怒和不耻,她不甘示弱的奚落他,“等?软禁王府就是等?还等着你颠覆了大殷,本宫这前朝公主又心安理得的做皇后,让天下人耻笑不成?你脸面厚,谋逆之事都做的出来,本宫可还有羞耻心。”
秦寿皱眉,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妨碍多说几句,“你娇养惯了的,我不将你养在王府,容你在外流离失所?还是你就是想着与白夜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亦或是回到京城与我为敌?”
“且,你若做皇后,多的是法子摘掉你前朝公主的身份,又有谁会晓得。”他每一步都谋划好了的,奈何面前的人不按着他的规矩来。
雒妃冷笑,他这样说,倒显得所有的事是她的不是了,“你那是养我?没人伺候,没人与本宫说话,饭菜隔顿都是常事,你一个人那样过个几年试试,本宫只庆幸,本宫熬到了白夜来救时还没疯魔掉。”
秦寿眉头皱的越发紧,衬的那一线丹朱色很是猩红。
他自来都是想娇宠她的,但两人关系闹僵的厉害,他又将人堪堪从白夜身边捉回来,心里也是有气性,但又做不来成全两人的好事,故而开始是故意给她苦头吃,以致于到后来,他连年在外征战,约莫府里的人踩低逢高,才致她过的那样艰难。
知晓这一点,他薄凉的唇微微紧绷,再多的话忽的就不想说了,但事是他做下的,他不会不认,“是,那是九州的过错。”
说完这话,他起身,与雒妃擦肩,先于她出了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