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殿出来,确定太后无碍了,雒妃心头松懈下来的同时,便有心情计较起来。
她在宁王府后花园走着,想起来,转过头声色冷肃的对秦寿道,“莫以为哄的了母后的欢喜,本宫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几分,母后说过的话,驸马莫信以为真,本宫向来是真心实意的……嫌弃驸马!”
秦寿点头,脸上也是早没了温和,“公主以为本王当真了?”
说道此处,他脸上出现刺人的讥诮,“不过是哄太后高兴的话罢了,公主让本王莫要当真,再本王看来,公主不要当真才是。”
话落,他背剪双手,跟着领路的宫娥就到安排好的院落休息去了。
雒妃冷笑一声,她看着秦寿离开的背影,面色微沉,桃花眼中更是冷冷洌冽。
彼时的正殿,在雒妃与秦寿出去后,太后的贴身宫娥才小声的与她回禀道,“太后,千锦公主与雒妃长公主一并过来的,且婢子听闻,自打雒妃公主回京城以来,就与千锦公主走的近了,还多有维护之意。”
这当的太后,哪里还有雒妃在时的眉目慈爱,她目色冰冷,面有贵气,一身雍容迫人,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作为太后身边的宫娥,翡翠自来是擅于揣摩太后的心思,她继续道,“最为重要的是,婢子亲眼所见,宁王竟是出了京城,与雒妃公主齐齐而来,因着没太后召见,故而没过来。”
这话,终于让太后脸上有了丝缕的波动,她唇珠一抿,好一会才问道,“千锦之事,但凭蜜蜜喜欢就好。”
翡翠应下,就又听太后道,“宣,宁王觐见。”
闻言,翡翠一凛,赶紧低下头,行了一礼,匆匆去宣了。
宁王息照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过来了,显然,他应是一直等着,故而才这样快。
太后眼皮一抬,冷冷淡淡道看了他一眼,声音发沉的问,“宁王,该当何罪?”
宁王行了礼,他抬起头来,唇上的八字胡一动,就言笑晏晏地望着太后道,“皇嫂说有罪,那照就定然是有罪的。”
太后眸光一厉,她挥手屏退左右,连翡翠都赶到外间去了,这才一拍案几怒道,“谁准你这样跟哀家说话的?”
宁王见她盛气凌人的架势,脸上的笑意倏地就收了,他定定看着她,不言不语。
宁王唇动了几下,才颇为不悦的低低道,“随皇嫂说,照没意见。”
对这样三句话迸不出个所以然的宁王,太后伸手揉了揉眉心,她压下心头的邪火问道,“无诏,你回来兰安想干什么?”
见太后缓和了几分,宁王这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皇嫂当真不知?”
太后怔忡,她心里忽的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宁王又道,“照在京城听闻皇嫂遇刺昏迷不醒,照甚为担心,故而就随蜜蜜一道过来了。”
对这样的话,太后自然是不信的,她想起息芙,就又道,“你与千锦公主接触过了?”
提及息芙,息照又笑了,他用一种让太后头发发麻的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照什么都没说过。”
听闻此话,太后稍稍放心,然不等她彻底放心,就见息照古怪地笑了,“不过,千锦公主聪慧,自己猜出了所有的事!”
太后眉目刹那锐利,她死死地盯着息照,好一会才一字一句的道,“息照,你到底意欲何为?息芙是哀家生的,她便只能是哀家一人的女儿!”
息照神色难辨,“照没说千锦不是皇嫂生的,照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皇嫂莫不是当真不知!”
太后心头愤怒难当,可当年的境地,她也是被逼至绝路,毫无法子可言,故而才走错那么一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竟还用时不时来刻意提醒她,叫她忘记了又想起,想起了又忘记,如此周而复始,没个安生的时候。
息照往前几步,到太后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自己的影子投落下来就将她悉数拢在里面,他适才满意微微低头对她道,“阿莲,莫非是我叫了你皇嫂多年,你就当真忘记了从前?忘记你我本是青梅竹马,早早就两情相悦的,嗯?”
太后姓顾,单字莲,早些年,身边亲近的人都会唤她一声阿莲。
然息照的这一声阿莲,叫太后一个激灵,心头发慌,但她面上不显,历经朝堂几载春秋,她已学会波澜不惊,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故而,她冷笑一声,眯着桃花眼道,“滚下去!再对哀家无礼,哀家便能砍下你的脑袋!”
宁王不以为意,她若真心想杀他,又何必等上这么多年。
“若阿莲喜欢,照这脑袋不要了亦是可以的。”宁王笑道。
太后嗤笑,那张肤白貌美的脸上,保养得当,故而一如二八年华之时一样娇美动人,加之这些年她浸染朝堂,沉淀出的从容,身边便越发有一种吸引人目光的优雅。
宁王目有隐晦的痴迷,或许是得不到的才弥足珍贵,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发现自己一如既往的对她执迷不悟,如能得她真心一笑,就是叫他立刻去死,也是甘愿的。
但太后十分清醒和理智,她套着赤金掐丝珐琅翠色指套的小指轻轻刮过裙裾面料,脸上就露出鄙夷来,“哀家喜欢的可多了去了,唯有一点,就是最不喜欢护不住自个东西的废物,故而宁王还是莫要再哀家面前转悠,安分守己的在京城待着,兴许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一句废物,踩中宁王的软肋,他眸底迸发出骇人的滔天怒意来,“阿莲,你还在怨恨当年?分明是先帝卑鄙无耻,夺人所好,才致我失去所有……”
“闭嘴!”太后无情而冷漠地看着他,“你也只能同个死人计较,先帝活着之时,怎不见你有这样的气魄?”
宁王呐呐无言,面目颓然又忧伤。
太后不想与他多言,挥袖道,“退下!过几日,与大军回京,此次过失,哀家不予追究,日后莫要再犯,不然定不轻饶!”
宁王后退几步,他目光一直锁着她,好半天才难看至极的笑道,“阿莲你晓得么?目下的蜜蜜与你真是相像,故而与驸马闹腾到这样的地步,你这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息宓日后也会是哪。”
论到息宓,太后就像是被拂了逆鳞一般,她面色越发的冷,“不劳宁王操心,蜜蜜自有哀家做靠山,再是与驸马如何,也还有哀家在!”
宁王摇头,目光惋惜,“京城之势,大殷之危,阿莲你岂能一人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