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涯在水中翻转了个身,仰头望向波光潋滟的湖面,空濛绿意中彩光荡漾,凝神细看,隐约能从闪烁的华光中看见一个藏在湖面下的精致机关。
那东西本该是安在木筏下方,
()宋回涯一手抓住就近人的脚踝,另一手竭力上游朝那东西够去。刚握稳,一股巨力便从黑色木匣状的机关上传来,带着数人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去。
二人感觉自己好似被卷进旋涡的鱼虾,逆着暗流,晕头转向,迎面凌厉的水势,几乎凝成一把尖刀,从诸人身上割过。
到后面不知是被带到了什么昏暗场所,视野漆黑,除却轰隆的水声,仿佛与世隔绝,再听不见别的声响。
要死了……
严鹤仪从嘴里吐出一串气泡,晕厥前在心里叹息道:这也死得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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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如水,溶溶和暖,照亮沉沉暗室。
老者眯起眼睛,仍是有些看不清明,又点亮了桌上的两盏灯。
室内光影零乱,参差交错着投在地面、桌案、墙上。
老者一丝不苟地折叠着手上纸张,将其塞入信内。
门外传来二声沉稳的敲门声,谢仲初等了等,方应道:“进来。”
女人举着盏灯走进屋内,停在门口的屏风外,只一道窈窕的身姿被火光映在墙面,站在谢仲初的身后。
谢仲初下意识抬眼,想看一眼天色,可密室中并无窗户,他将信件塞入袖口,询问道:“什么时辰了?”
“天快黑了。”妇人说,“再过几个时辰,该就到谢门主的出殡之日了。只不过,如今该是省下这麻烦了。”
谢仲初侧过身,望向墙上剪影。
“谢门主,你错算了几件事。”那女人在屏风外缓慢踱步道,“宋回涯确实来了,但她没有先来木寅山庄,而是去了你的谢府。”
谢仲初沉声说:“我有防备,不算错漏。”
女人又说:“她掀了你的棺材。”
谢仲初烦闷“嗯”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催促:“也不奇怪。宋回涯虽不算莽撞,可太过孤高。自然怪不得旁人利用,世人误解。”
“误解?”女人笑道,“宋回涯看过尸体,一口咬定说死者不是你!谢门主精心准备的尸首,想是竹篮打水了。现下满江湖人最想找的,不是她宋回涯,而是你谢门主。”
谢仲初默然不语。抬手挪动着桌上物品。将边角打理平整。
妇人旋而道:“谢门主设下的机关没能杀了她。她倒确实气愤不过,出手杀了那个假郎君,可惜在她顺利逃脱之后,清溪道长也来了。”
谢仲初动作一僵,失声道:“清溪老道?!他怎么会来!”
“谢门主该是明白了。清溪道长不仅一眼识破令郎的易容,将其找了出来,还当众说了些陈年往事。”妇人定住脚步,语气听着怜悯,可无端能叫人品出一丝奚落,“我早就说,该叫郎君早些躲到我木寅山庄来,谢门主非放心不下,叫他守着我布置的机关。如今弄巧成拙,郎君落在了那帮正派人的手上,谢门主的威望也备受四方质疑。满盘算计,缜密无遗,最后反全了宋回涯的声名,可如何是好啊?”
谢仲初不言不语。
妇人尤自畅快笑道:
“看来不止谢门主这些年在广交好友,她宋回涯亦是留了几招后手。谢门主手头的筹码,能压得了宋回涯,却压不住那些想替她打抱不平的武林英雄。谁说江湖没落?强龙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抬头了?我看,还有的争呢。”()
谢仲初起身走出屏风,目光阴沉地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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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不闪不避,摊开手摆在他面前。
谢仲初冷笑道:“丽娘,杀了宋回涯,你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否则,就等着同我一起死。”
妇人端蜡烛的一只手极稳,那火光几无颤动,从一侧打来的光线将她脸上的虚伪笑意照得越发阴森,良久后她一敛眉,将眸中光色掩去,准备离开。
谢仲初厉声问:“她人呢?”
妇人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说:“该是快到我木寅山庄了吧。”
谢仲初警告道:“看好你儿子,叫他别坏我的事。当年他是个不懂事的稚子,而如今,我没有那般慈悲心了。”
脚步声在阴暗走道中清晰响起,烛火带着一团明光渐行远去。
静谧水面下突兀蹿出几个人影,引起的动静在四野回荡,似有余音。
宋回涯抹去脸上水渍,粗重呼吸,举目看不清周围景象,不知身在何处。
梁洗高举起一枚夜明珠,照亮后发现二人所在不过一狭小水潭,将那珠子随意一抛,扔去了岸上。
宋回涯跟着游过去,打着寒颤爬上地面后,将两人拉了上来。
她瘫坐在地,垂落的发丝不住往下滴着水珠,两手搭在膝盖上,冷得声音发颤,咬牙说:“我真是服了你了。”
梁洗抬脚一踹,踢在严鹤仪胸口,见人没有反应,又实在蓄不起力气,紧张道:“快去看看我徒弟,还活着没有。”
严鹤仪跟着这祖宗还能活得滋润,想是祖上积过几辈子德,福星高照。自己咳嗽着吐出两口水,转醒过来。
“我的娘啊。”严鹤仪开口便是一声可怜的呜咽,“我还以为见到了我死去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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