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洗猛一拍桌,表情肃穆道:“宋回涯——”
她该是有繁复考量纠缠在一起,偏偏一张嘴表述不出,末了泄了气,一摆头道:“算了,人都死了。”
宋回涯猜到她想说什么:“你是觉得谢仲初诈死,是在向我示弱,想以此了结无名涯的恩怨,以求两全。我忌惮他手中把柄,不该追究?”
梁洗挑眉。
“先不说人未必死了,即便真死,也没有就此算了的道理。”
宋回涯两指在窗台上轻拭,指尖沾到下方飘来的几片灰烬,被染得漆黑,她斜眼望着街上人头攒动,平静语气中有种森然的冷意:“我要沽名钓誉之徒死于万人唾弃。身前多少罪名都该大白天下,别想带着一分虚荣躺下安息。”
严鹤仪愣了愣,旋即拍掌大笑:“好!久闻宋回涯的侠名,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
梁洗亦是听得心潮澎湃,提起靠墙的刀,站起身道:“好!怎么做?直接杀进去?”
“……??”宋回涯有一瞬真想掀开她的脑子看看,“你杀进去试试。”
梁洗观察着她表情,淡淡“哦”了一声,放下刀重新坐下。
严鹤仪扭过头,一脸士别三日的惊诧,说:“你还会看人脸色啦?”
梁洗冷哼一声,反问:“那你会看我脸色吗?”
严鹤仪识趣地收声。
宋回涯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再看向身侧矮一截的宋知怯。
后者停下筷子,卖乖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问:“师父,今天晚上吃什么?”
宋回涯温柔摸摸她脑袋,满意道:“还是你省心。”
梁洗这才注意到她手边只斜放着一把剑,拔高声音问:“我的刀呢?”
宋回涯离奇道:“你没长眼啊?”
梁洗坐不住了,急道:“北屠送我的刀呢?!”
“那是我的。”宋回涯轻描淡写地说,“我送人了。”
梁洗立马猜道:“姓季那小子?”
宋回涯点了下头。
梁洗受伤道:“我叫你给我,你不给,转头送给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宋回涯,你好本事。”
严鹤仪幸灾乐祸道:“贪得无厌之人,活该一无所有。”
宋回涯被她说得心虚:“我又不擅使刀,北屠将那刀给我,自是不希望宝刀蒙尘,托我给他找个能继承他衣钵的人。那少年资质不算多好,但胜在坚韧。多年辛酸历练,与北屠心性还有些相似,又要去参军。我就送他了。”
梁洗酸溜溜地道:“坚韧?我缠了你那么久我还不够坚韧?呵。”
严鹤仪拿筷子敲了下碗,说:“梁大侠,你现下是要找刀呢,还是要找谢仲初?”
本以为事无转机,吃过顿饭就该各自散去,最多是争一个眼不见为净。如今宋回涯自愿趟这浊水,严鹤仪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比二人还要兴致勃勃。
“他们摆了个死人出来,人海茫茫,我能去哪里找?”梁洗一身不畏破罐子破摔的勇猛,“你们又不许我进去。否则我把谢仲初他儿子绑出来,问一问他老子在哪里。”
“这个或许我知道。”宋回涯一脸高人做派,淡定地说出四个字,“木寅山庄。”
对面两人都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宋回涯觉出古怪,问:“怎么了?”
严鹤仪拢袖道:“木寅山庄还不如谢仲初好找呢!起码谢仲初留了个所谓的尸体摆在府里,等着叫武林同道看着下葬。这几十年来,江湖人连木寅山庄的门都没摸到过!若非时常有机关从山庄内流出,天下人怕是要怀疑这地方究竟是不是存在了。连我父亲多年来遣人寻过数次也是一无所获。宋大侠,看来你真是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啊。”
宋回涯嘀咕道:“我被骗了?”
“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严鹤仪想到什么,激动问,“告诉你此事的人莫非知道?”
“不知道。”宋回涯补充了句,“我不知道。我没问。我差点打死他。”
“啊?”严鹤仪听着她经历太过起伏,大感震撼。
梁洗惋惜道:“自打她被人拍过脑子,就变蠢了。从前她是无事不知的。说不定失忆前的宋回涯,曾经知道。”
此事还真说不准。
要不再去找高观启问问?
“我看,还是先别管那摸不着的木寅山庄了。”严鹤仪打断她的思绪,指向窗外,说,“今天是停棺最后一日,明日谢府出殡,谢仲初如此大张旗鼓地摆了个戏台,二位不想先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