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望向师父,却听宋回涯不为所动地道:“我这人,不怎么喜欢交朋友。”
宋知怯与青年高高悬起的心,一同被击沉下去。
宋知怯是如丧考妣。
青年是如履薄冰。
青年极尽谨慎地措词道:“前辈切莫误会,家主并非是要折辱前辈。家主深知,如前辈这等高洁恬淡之辈金钱只是不入流的俗物。只是此番仓促,不及款待,只能用这箱黄金聊表心意。”
宋知怯吞咽了口唾沫,挪不开眼,恨不能大逆不道,点点头替宋回涯答应下来。
宋回涯一手按着木匣上,在边角处轻轻摩挲,耐人寻味地笑道:“天下百姓都在喊着世道动荡,民力凋敝,你家家主倒是富贵得很啊。对我一个散漫闲人都如此慷慨。纵是守着座金山,也不敢如此挥霍吧?还只是区区心意,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不过是江湖里的小鱼小虾,受不起啊。”
“前辈谦虚了。”青年汗不敢出,将打好的腹稿一字不漏搬了出来,“还是为昨日那名逃奴而来。不知他与前辈说过什么,怕前辈受小人蒙蔽,特来与您解释清楚。”
“前辈遇见的那个孽畜,委实是个祸害!”
青年观察着她的表情,不见怒色,便加重了语气,续道:“那小杂种倒是命途多舛,自幼父母双亡,险些饿死路边。幸被府中门客收养,才得片瓦遮身。那门客本也是位游侠,豪爽
仁义,待他视如亲子,不曾叫他短过衣食。可那小杂种却因一己贪欲,背恩卖主,亲手杀害养父,又窃走府中财物,狼狈遁逃。”
“哦?”宋回涯故作惊诧,“然后呢?”
青年惋惜叹道:“家主本打算作罢,只是怜悯那兄弟一腔善心白白错付,还无辜赔上了性命。却不料那小杂碎在外藏匿几年,不知怎么近日又潜回城内。城来有人认出,赶来通报,家主这才遣派我等搜查追截,想替往日的兄弟报个血仇。那小杂碎肆无忌惮,盘平城外天高海阔他不去闯,非要回到我等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无论换做是谁,都难咽这口恶气,前辈您说,是也不是?”
宋回涯托着长音,笑道:“有道理。”
宋知怯跟了她那么些时日,也听出些习惯,当即嘴快道:“我师父说有道理的时候,就是觉得你在放屁。”
宋回涯眼尾横去。
宋知怯拍了下嘴,又笑呵呵地改口:“她的意思是她懒得搭理你。”
宋回涯说:“我还不至于年老昏聩,叫一乳臭未干的小子卖两句惨,就信以为真。倘若确如你所言,你家家主大可安枕无忧。不定我一时兴起,还会替你们捉拿逆贼。”
青年试探着说:“昨日我有一群兄弟,无端没了踪迹……”
宋回涯闲适饮着酒道:“莫赖到我身上啊,我是真不知道。我救下那小子后就走了。你的兄弟们横行无忌,不定又招惹了谁,与我无关。”
青年犹不放心:“那小子留着终是个祸根,还请前辈告知去向……”
宋回涯重重放下酒杯,杯盏与桌面的撞击声令那青年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言多必失?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街上随意拦个人下来,都能就着自己的酸苦与你嚎上半宿。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不是每个我都有心情听。可你越是讲他可恨,我就越想见识见识,你嘴里的那个小杂碎,品行究竟有多不端。”
青年抿着唇角,惴惴不安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宋回涯逐客:“还不走?”
青年抱拳,仍是礼数周全地道:“叨扰了。”
他刚走了两步,宋回涯用手背叩了叩木匣。
青年见她心意决绝,返身回来,抱起黄金,再次一躬身,好声告辞。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头,宋知怯含情脉脉的眼神才不舍收回。感觉心口缺了一大块,灵魂都没了着落。
“唉。”她将杯口盖到脑子上,强迫自己做个不能动弹的雕塑,闭着眼睛,老气横秋地感慨,“大侠真不好当啊。”
还得视金钱如粪土。
那她不如去做个挑大粪的。
宋回涯气概豪迈地道:“学海无涯,师父没教你的还有很多。别看为师偶有潦倒,曾也是个挥金如土的性情中人。往后带你见见那些大场面,你就不觉得寥寥一小箱金子,能算得上一回事了。”
宋知怯听她说得胆寒起来,屁股快坐不住。觉得师叔送的
那点黄金恐不能长久,不定过两日就被宋回涯挥出去了,到时候师徒俩又得过望不了下顿的穷酸日子。
“唉……”
宋知怯两手按着额角,吊着眼睛。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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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鸡同鸭讲。”梁洗脑壳嗡嗡作响,头疼地道,“我听不懂。”
少年说话本就含糊不清,还带着浓重的乡音。梁洗琢磨半天,才能弄个一知半解。
严鹤仪赶着马车,得意洋洋道:“我姑且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