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啊。”
宋回涯好心说了一句,将剑负到身后,奔若流星,反朝着一众刺客冲了过去。
剑阵森森如雨,朝她迎面击来时,她一脚踩中土墙,借力而起,旋身一拧,继而飞上一旁老树,径直从众人头顶跃了过去。
一众弟子仰头望去,霎时收势,旋踵间激起黄尘漫天,不发一言,默契掉头。
宋回涯两个腾跃,尚飞在空中,正是满身破绽。临得最近一名的刺客觑机挥刀便砍,动作大开大合,不遗余力。
宋回涯这轻功使得堪称出神入化,说不出哪里精妙,可好比游龙入水,灵巧之余,力魄骇人。一脚踩中弟子的刀尖,不仅未被掀翻,反蹬得持刀弟子手臂发麻,仿若撞上一座铁钟铜鼎,踉跄两步后跪倒在地。
不过须臾,已游刃有余地拉出半丈距离。
领头管事面沉如水,低喝道:“追!”
后方十多人,对断雁城可谓了若指掌,前追后堵,一路竟未赶上。到了人潮拥挤处,甚至连宋回涯的衣角也瞧不到,只能凭着街头惊慌的喊叫与错乱的脚步,分辨出宋回涯所在的位置。
一直到了断雁城最为繁华的东市,想是挑了个风景不错,视野开阔的位置,宋回涯才悠然停步。
周围路人仓促避让,躲入两侧商铺,原先还人头攒动的街道,顷刻清出一片空地。
宋回涯抽出背后长剑,等了稍许,才见到一帮武者乱了阵型朝她奔来,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薄云未散,日昏欲雪。
宋回涯莽撞横冲而去,铁剑携光掠影,幻出无数虚像,与诸人兵器绞在一起。
刀剑碰撞声犹如清冽泉鸣,宋回涯以少敌多,剑式竟不做变招,生生凭着力破千钧的霸道,将面前数把交缠的兵器卷飞出去。
剑锋盘旋回转,又从前排刺客手臂上划过一道。深可见骨,鲜血飞溅在寒霜未化的泥地上,红得刺眼。
两侧围观百姓发出齐整的抽气声。
宋回涯哂道:“连剑都握不稳,还来学杀人?”
她抡着长剑,在一片喧嚣声中再次追上一步,一脚踏在身前人的胸脯,提气运劲,身形有如千斤猛然下坠,另一脚高踢,直直飞上旁侧刺客的额角,将人打得七零八落。
她的步法与招式实在莫测,可即便是毫无花架子的粗浅把式,凭断雁门这群不入流的弟子,也招架不住一二。
不消一炷香,所谓十多人的围攻,不过刚给她的剑开了个刃。
宋回涯看着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武者,笑问道:“还有谁要来?”
重伤弟子们只顾着痛苦呻吟,还有几分力气的,拖着残手,匍匐朝街边爬去,哑声恳求路人送他就医。
对面百姓唯恐避之不及,一窝蜂散了个干净。
宋回涯擦去剑上血渍,言词尖锐地羞辱道:“你们断雁门,口气大得很,心肠也够毒。可我见到的,全是群中空的酒囊饭袋,没什么本事
,只会同苍蝇似地聚在一起,靠着人多势众来欺凌老弱。既然关门放狗了,怎么不多放一群?城里的人,都还在等着你们杀我呢。”
议论声如潮水涛涛,阵阵攀升,震耳欲聋。
宋回涯回身扫去,所过之处众人无不低头噤声,讳其目光。
领头管事强撑着仰起头,气息奄奄地骂道:“贱人,你今日尽可猖狂!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此恨也绝无了结之日!我断雁门与你不死不休!不仅是你,还有你家中那个一老一小的两个贱种!”
“甚合我意!”宋回涯拍着掌笑说,“你放心,我不走,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既允了是三天,本就该给三天。可既然叶门主如此盛情邀我前来,我自不好推辞。那便勉强提前一日。明日正午,我来取他儿的右手。请他找好郎中,别死得太过容易。我这戏才刚摆出个台,想请天下人能来一观。”
宋回涯走过去,解下管事腰间的钱袋,无赖笑道:“远来是客嘛,我自便,不必你招待。陪你们玩了这一场,有些饿了,前面吃饭,有事找我。”
她大模大样地离开,无所忌惮,想沿街找些吃食,可一路走去,走卒贩夫无不畏缩,连摊铺都弃置不要的也有。
直到路过一处狭小的面摊,两手沾满面粉的中年男子隔着摊铺直白与她对视。
宋回涯便走过去,要了一碗馄饨。男人掀开锅盖,二话不说朝里下馄饨。
白烟冉冉升起,宋回涯按着腰侧的旧伤,调整内息。
不多时,男子瘸着腿走出来,两手端着碗,恭敬摆在她面前。
他抱拳行礼,开口说:“大侠有如此的身手,又有侠义之心,愿意为区区一个乡野村妇打抱不平。既无惧断雁门的威势,结下死仇,为何只取叶观达的一条手臂?”
“因为只有二娘委托我替她讨个公道。而她要的公道,是想让那姓叶的认错。”宋回涯抽出筷子,感慨说,“二娘确实是心善啊。她甚至不曾想过,要叫山上人赔命。”
男人立马双膝一弯,要给她跪下:“那我也想求女侠,帮忙讨个公道。”
宋回涯眼疾手快地托住他,向上一提,迫使他站稳,笑说:“我不喜欢替一两人讨公道。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