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撇开恩情不谈,沈姝对萧玦多有维护,岑文也说,世人对萧玦多有误解……因他自己也饱尝误解,便渐渐开始理解萧玦。且他信任沈姝和岑敬的为人,自然也愿意相信,他们所亲近着的萧玦,必然也值得信任。
综合这些,虽他嘴上讨厌萧玦,其实心中,是接受这人的。
此刻一句话得罪了沈姝,萧综连忙亡羊补牢,关心道,“那什么婆娑之花,有用么?”
沈姝神色这才好转,欣慰地一笑,“有用的,多亏了你和王子殿下帮我。”
方才他那样咒骂萧玦,现在沈姝还真诚道谢,萧综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又笑了起来,“有用就好,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两人默契地笑了会儿,萧综问道,“所以你寻找药草时一直保密,便是因为身处危险?”甚至连塔力雷,都被沈姝请求守口如瓶,理由是“大胤不喜女子善妒,传出去会遭人笑话”。
沈姝点头,“王爷为兄长喝下鹤顶红,这些年承受非人的折磨,没有健康,没有未来,不敢娶妻生子,不敢重提抱负,他失去所有,却怎么也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
这是沈姝过不去的坎,每一次提起,都心如刀绞,眼中泪光点点。
从前萧综从未站在萧玦的立场想过,这会儿听沈姝说起,才忽然醒悟,原来萧玦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之重。
而被萧玦以命换命的皇帝,居然在利用完萧玦之后,还想杀他。
假如十一年前萧玦没有替皇帝喝下那杯毒酒,那么七年前登基的人就是他。萧琰被萧玦救了性命,享受着萧玦的一切,不歉疚不感恩也便罢了,居然还想杀他?
萧综内心充满了愤慨,压抑骂道,“这已经不是令人不齿了,简直是畜生不如!”
沈姝擦去眼角的泪,缓了缓情绪,继续解释,“王爷说,皇帝喜欢培植与他有仇的人来对付他,萧珠儿谢绍宁之类都是如此……”
接下来,沈姝便言简意赅地,讲述了自己两次遇袭、萧玦被推来西北事情的始末,着重在皇帝的有心操纵推波助澜。
萧综听得满心怒火,忍不住拍桌,“岂有此理!还有这谢绍宁,简直是表里不一、败絮其中!”
沈姝早已将人骂过,此时不想再骂,只充满恳切与期待地看着萧综,“王爷是故意说那些,蒙蔽皇帝。日后你建功立业,又与王爷素有仇怨,皇帝多半会提拔你。你是我们无比信任之人……那时,你会护着我们的,对么?”
将如此秘密都全盘相告,可谓生死相托。他本就把他们当作亲人,如今又受如此信任,自然该回报满腔情义。萧综望着沈姝,郑重道,“无论我日后身在何处,无论我是否功成名就,我萧综起誓,必将以我全部回护你们。”
沈姝感动得眼眶泛红,“谢谢你……”
前方传来更多的马蹄声,侍卫们行礼,“王爷。”
是萧玦。这么晚出来,不会有什么紧急军情罢?沈姝起身推开车门,正要下去,萧玦翻身下马,柔声道,“外面冷,别出来了。”
沈姝便维持着从车门探身的姿势,疑惑地看着他,“殿下,怎么出来了?”
萧玦身披狐裘,将马缰扔给一旁的侍卫,看着沈姝的目光很是温柔,举步朝她走来,“天黑了,我来接你。”
沈姝弯唇,心中充盈着柔情,回身坐回原处。她这一让开,萧玦看到车内一侧的萧综,不由皱眉,立即强硬道,“你怎么在这?下来。”
虽然刚刚起誓要以所有来回护萧玦,但不妨碍此刻萧综一听他说话便恼火,忍不住骂人,“你他娘的……”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黑着脸下了马车。沈姝朝萧玦解释,“他受了伤,我请他来宅子里休养。”
萧玦不以为然道,“谁让你自作主张?”
萧综几乎都不用演戏,怒冲冲与沈姝道,“我还是回去了,你们的府宅,我高攀不起!”
说着他夺过之前萧玦骑过的骏马,利落地翻身上去,不顾沈姝挽留的呼唤,急驰而走。
沈姝对着他的背影,重重叹息一声。
待二人都在马车坐定,萧玦问道,“你与他说了?”
沈姝点点头,很是愁眉不展,总觉得为了他二人的布局与安全,就让萧综受这样的委屈,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不开口,萧玦却知她心中所想,安慰道,“没想到蛮族来袭,没带兵法书册,明日我找朱骁借上一两本,你替我给萧综。”
沈姝喜出望外,偎进萧玦怀中,夸赞道,“王爷真好。”
萧玦说到做到,第二日便让沈姝将兵书送到了萧综手里,大军休整两日,第三日,开始化守为攻,征战蛮族右贤王赞昆。
为了显示自己当真身体有恙,萧玦只在城中指挥,不再亲上前线。又过了几日,他们接到了,一位从京城来的人。
不哭
来人是钱炳,带着五万从京郊大营调出的兵马,前来边关御敌。
得到奏报之后,萧玦便出了宅子,乘坐马车前去城门接应。虽他身份尊贵,但既然身处战争的特殊时刻,军情不容耽误,钱炳千里跋涉,而他正处闲暇,亲自去迎也没什么——虽说现在军情谈不上紧急,但萧玦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摆什么王爷的派头,没必要。
出行的前一刻,他让沈姝拿上兵符。
沈姝握紧那小巧却又显得格外沉重的物件,半是恼怒半是担忧,“难道钱炳要缴你的兵符?”
“倒也说不上‘缴’,”萧玦揉她蹙起的眉头,温柔笑道,“只是敦州祸乱已平,我的职责业已结束,这兵符早该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