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出了静思阁的正门,在院中见到岑文,岑文禀报道,“王妃,胡太医来了。”他没有问胡太医为何前来,毕竟他家王爷才向皇帝告了病假,折子还是他写的。
沈姝略一想,问道,“从前王爷是如何打发太医的?”
从前萧玦不愿医治,面对太医自然是敷衍、抗拒,或者避而不见,每每令他与桑春伤怀又伤脑。只是如今王妃来了,情况大为好转,岑文调侃道,“自然是连骗带骂。”
沈姝想着,那的确是萧玦做得出来的事情,她轻笑道,“如此,那你便也向从前一样送走胡太医罢。”虽然此举有些对不住人,但此刻萧玦确实不需要一位太医。
岑文道了一声是,转身离去。那边胡太医见多了萧玦的冷遇,收到岑文的送客,接受良好地回去复命了。
下过一场秋雨,萧玦在沈姝的尽心照顾下平稳度过。又一个晴日,萧玦收到了一封要紧的奏表。
救命
是关于萧珠儿的。
经过大理寺、刑部、宗正寺三司会审,萧珠儿的所作所为终于查清。不仅动用羽林卫谋刺靖王妃,还在中秋之夜威胁婢女再度谋害,两个罪责,令人发指。
虽萧珠儿抵死不认第二项,但她寝殿的其他婢女已坦言,行刺的那位宫女家人收受的好处也已查到,罪证面前,她抵赖也没用。
奏表是大理寺卿写的。虽萧玦避嫌休息,但一则靖王统领刑狱,二则靖王妃又是受害人,于是他觉得,还是该呈给萧玦过目。
萧玦坐在书桌前,腿上搭着沈姝特意交代过的毯子,看着奏表,眼神冰冷,询问大理寺卿,“吴尉的上官是谁?”他没问萧珠儿,因为萧珠儿必死无疑。
大理寺卿恭敬道,“回禀王爷,是中郎将魏铭。”
萧玦手指点着桌面,无形中给人压力,“魏铭是否知情?”
虽已查明案情,但在靖王的威严之下,大理寺卿仍是感觉到额头冒汗,怀疑自己是否有所疏漏,“魏铭并不知情,有失察之责。”
萧玦思量着,羽林卫的情报层层上报,中郎将既不知情,统领将军自然也不知情,那自然他的皇兄,也不知情。
沈姝关于皇帝有意包庇的猜测,也不成立了——但事情,当真就如此这般么?
萧玦将奏表放回桌上,“本王知晓了,在奏表呈给皇上罢。”
大理寺卿离开后,沈姝便端着药过来了。
这里是德馨殿的暖阁,辰时刚过,空气还很清凉。沈姝见萧玦腿上乖乖搭着毛毯,脸露笑意,“今日天气颇好,适合出行,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去空气清新之地散心、晒太阳,也是养生之道,有利于缓解萧玦病情——自上次她与萧玦谈过“猜忌”之事,此后二人再没有触碰这个话题,但沈姝看得出,萧玦心中有事。既然心中有事,合当散心。
萧t玦原本告假便是为了陪伴沈姝,此刻自然答应。
岑文与幼薇很快安排好了二人的出行事宜,目的地是沈姝之前便想萧玦前去的马球场。
宽大的马车一路西行,车内欢声笑语。沈姝带上了忠忠,折柳少女心性,折了路旁的花枝,兴致勃勃地给忠忠编一个花环。
她手还有些不灵便,沈姝宠她,含笑帮她编着花环,又戴到了忠忠头上。
忠厚的狗睁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搭着头上紫色的漂亮花环,一时显得十分可爱。沈姝低头,亲了口忠忠干净柔软的头顶。
萧玦原本手撑着脑侧,懒懒靠着车壁,微笑看主仆二人忙碌,这会儿见沈姝亲狗,眉头微皱,感觉心中酸不溜秋。
沈姝还不知萧玦连狗的醋都吃,揉着忠忠肉嘟嘟的爪子,朝萧玦笑道,“王爷,你可要抱抱它?”
萧玦望了望忠忠,以及它头顶花环,初见时觉得它不甚精明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虽不想沈姝失望,但他心虚着仍是拒绝道,“……不要。”
沈姝好脾气地劝哄,“真的不要?它这般可爱。”
沈姝越夸它可爱,萧玦越觉得它傻,语气坚决了些,“不要。”
二人正你来我往间,忽听车外的岑敬道,“王爷,似乎有人溺水。”
此时正在山道上,道路左边是一道斜坡,斜坡下是一片疏落树林,树林往一处湖泊延伸。此时湖泊中,一个湖蓝衫子的女子正在水中沉浮,湖岸边一个以红发带束着双丫髻的婢女,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想要去救却又不敢,急得哭喊。
岑敬是想去救的,只是此刻他的职责是护卫萧玦与沈姝,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先行请示。
萧玦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事情未明,并未第一时间下令施救,倒是沈姝急得坐不住,“快去救人!”
岑敬略一想,沈姝的命令萧玦不会反对,于是利落地转身下了斜坡,匆匆奔湖而去。
马车停下,沈姝医者父母心,起身就要下车,萧玦便跟着她一道下了。
斜坡上草木丛生,路并不好走,沈姝已将忠忠递给了车夫,自己提着裙摆,越过树木与荆棘,艰难地往下。萧玦本欲劝阻她,但见沈姝焦急的神情,打消了念头,抬手替她挪开挡路的障碍。
等到沈姝到时,那蓝衣女子已被救起。岑敬拧着衣衫上的水,非礼勿视地看着别处,见沈姝过来,避开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
蓝衣女子容色秀美,面色却苍白,看着十五六岁,此时浑身湿透,软绵绵躺在地面,似乎已经没气了。丫鬟跪在她身边,六神无主地大哭。
沈姝面色凝重,快步过去,跪坐到女子身边,麻利地探过女子鼻息与颈上脉搏,发现她果然已窒息,连忙抬手就按压她胸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