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将她抱紧了些,低声道,“你为何怀疑皇兄,可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有的只是玄之又玄的重生,沈姝说不出口。她直起身子,捧着萧玦脸侧,眼眶发红,“时间会证明一切,你凡事留个心眼,我不想你再受伤……”
她的杏眸盛满悲痛,令萧玦望之心酸。亲了亲沈姝眼睫,萧玦低声允诺,“我不会令你担心。”
夫妻两各自恢复情绪后,沈姝转去小厨房给萧玦端药,萧玦则让桑春去将岑敬叫来。
坐在主座的檀木大椅上,萧玦五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吩咐道,“萧珠儿既已认罪,她的婢女们没了主心骨,说不定会吐露中秋夜的真相,你让大理寺再去查查。还有,让大理寺转告那些婢女,如果她们拒不肯说实话,大司寇不介意亲自审问。”
靖王府的刑罚可比大理寺重得多,这种威慑,萧玦觉得那些婢女应当能听进去。
岑敬恭声领命而去。
岑敬走后,萧玦独自坐在椅上,思索着沈姝对皇帝的怀疑,那样笃定的态度,必然是事出有因。会是什么呢?
桑春轻轻从卧房出来,忽然跪在萧玦跟前,手指谦卑地抓住他织金长衫下摆,哭求道,“王爷,求您收了我罢!”
纳妾
桑春已是萧玦身边最近身的女官,她所说的“收”,自然不是一般意义。
萧玦瞧了瞧她,将衣摆从她手中扯住,漠然道,“我不会做对不起王妃的事情。”
桑春泪落如雨,卑微地哭求,“奴婢知道您与王妃新婚……奴婢不求什么侧妃名分,做个最低等的侍妾也好,只求王爷收下奴婢……”
萧玦不为所动,冷漠道,“两年前我便令你去嫁人,是你自己说,只求做一个侍女。”
桑春不敢再拉扯他的衣衫,手指虚虚拢着,哭道,“奴婢也知自己出尔反尔不对……可奴婢全心全意跟了殿下九年,殿下当真没有一刻动容么?”
萧玦冷冷看着桑春,眼神笃定,以沉默表达着回应,也维系着桑春最后的尊严。
桑春哭倒在地。门外的沈姝手中端着托盘,一时却颇有进退为难之感。
她是靖王妃,照说涉及到萧玦纳妾之事,她应当出面表态。可想想她才嫁入靖王府几天,而桑春和萧玦却是九年的情分,她一时又觉得好像自己并不适合多说什么——何况她这是隔着门无意间听到,总有两分尴尬。
沈姝垂头踟蹰,直到旁边的折柳愤怒地哼了一声。她也算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知道主子们纳妾都有一套规矩,须得在夫人三年都无法生育,或者夫人接连生育不方便服侍夫君的情况下,才能纳妾,而且得经过夫人同意。这个桑春怎么如此不守礼,主子们才成亲几天,她便绕过主母如此引诱王爷?
虽她对桑春颇有好感,可到底不熟,自然偏向沈姝,觉得此刻桑春当真是明晃晃地在欺负她家姑娘,于是气得冷哼出声。
这一声颇为清晰,沈姝觉得,门内的两人应当也听见了。若是就此退走好像更为尴尬,她略一垂眸,推门坦然大方进入。
桑春瘫软在地哭泣,见到沈姝时,脸上没有私密被人撞破的窘迫,反而好似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泪流满面地膝行到沈姝跟前,抓着她的裙摆,哭求道,“王妃殿下,您素来温柔心善,求您,让王爷答应收了我罢……”
桑春哭得万分伤心,令人心生恻隐。沈姝将托盘交给折柳,伸手扶住痛哭之人,下意识抬头看向依旧正襟高坐的萧玦。
萧玦眉尾微挑,看着沈姝,眼中流露一股“你若滥好心帮我纳妾,就等着我收拾你”的威胁。
沈姝又低下头,看向哭不能抑的桑春。她记得,是桑春最早改口叫她王妃,告诉她“静思阁”的秘密,尽心照顾着她……中秋那惊心动魄的一晚,亦是桑春整夜守着他们……
按照沈姝所了解的时间线索,桑春应当是在萧玦结束流亡生涯,回到皇宫时便跟了他,那时先帝健在,萧琰亦是刚刚回宫。桑春听从的,应当是先帝的调遣。她不是皇帝的人。
沈姝双手扶着她,低声劝哄,“地上凉,先起来。”
桑春本就哭软了身子,轻易被沈姝拉起,又扶到一边的椅上坐下。
沈姝同她坐在一处。厅中的椅子宽大,而她两人亦都是纤弱的身形,坐在一起并不拥挤,只显亲切。
沈姝撑着桑春无力的身躯,耐心问,“你不是草率的性子,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从容,稳住桑春的情绪,令她慢慢缓和下来。眨去眼中浸满的泪水,哽咽道,“皇上说要立我为妃嫔,我不想……”
沈姝微微拧眉,只觉得自成亲后,靖王府的风波当真层出不穷,是巧合,还是……
折柳左手仍吊着,手掌已能活动,一边略显笨拙地将汤药端给萧玦,一边关心着沈姝这边的状况。
沈姝给桑春递了张帕子,她低声问道,“哪一天的事?”
桑春擦擦眼泪,如实相告,“就中秋那一日,在皇后宫中。”
难怪这两日桑春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帝应当没有把话说死,所以桑春才急着想办法。沈姝略一思索,又觉得该弄清事情细节,遂又问,“你可回绝了?”
桑春低落道,“我是回绝了,皇上让我考虑……”
沈姝明白了,皇帝确实未将话说死,却也多少带了强迫的成分,不然也不会不顾桑春的拒绝。
皇帝那边的态度弄懂了,该解决桑春这边的。沈姝精准问道,“你是不想入宫为天子妾,还是只想做王爷妾?”